艱苦的歲月，火熱的生活

李天存

三邊公校是在陜甘寧邊區(qū)第三師范（1938年6月創(chuàng)建）的基礎上于1944年4月與從延安調(diào)來的民族學院的師生合并成立的。校長是張某，教導主任是劉若增同志，后來張校長調(diào)走，劉若增同志升為校長，王志強同志任教導主任，教員有十二三人，全校師生、員工約600多人。學校設有民族班，培訓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工作的骨干；地干班，培養(yǎng)越地方所需干部及到敵占區(qū)開展革命工作的干部；中學部，是培養(yǎng)教師開展文化教育工作的。中學部下設四二班、四三班，四四班，共三個班級，各班學生多少不等。我升四四班時有20余名學生，學生流動性較頻繁，有時增加幾個，有時調(diào)去延安攻讀其他學業(yè)。學校有生活管理人員一人，炊事員七八人，設一個回民灶，一個漢民灶。

學習課程主要是：語文、算術、歷史、地理、自然，另有音樂、美術等。課本每人一本，有石印的、有油印的，有時還有鉛印的，紙質(zhì)不好有些地方看不清，個別還有沒印上字的。課本大部由延安供給，個別是由校方?jīng)Q定。

我是在四區(qū)抗日騎兵游擊隊當兵參加革命的，由于年齡太小（13歲）加之又是騎兵，騎馬扛槍都不適應，跟部隊行動有困難。因念過書，有些文化基礎，為了提高自身文化理論知識水平，同時給部隊培養(yǎng)人才，經(jīng)區(qū)組織研究決定，于1942年2月保送我到三邊公學（在定邊縣）進行學習深造。

當時，由于日本帝國主義的瘋狂侵略和國民黨反動派的長期包圍封鎖，解放區(qū)的經(jīng)濟及財政發(fā)生了極大的困難，學校剛建立不久，入校后吃、住、用各方面條件都很差，啥都需要置辦，資金無來源，物資奇缺，環(huán)境困苦就可想而知了。

一、廟堂成學堂

學校宿舍全部借用的是定邊縣城里的舊廟宇，沿鼓樓北街直向前走到城墻跟下，有老爺廟、城隍廟、關公廟等好多種廟宇，共計兩個大院，再加其他偏房不到百間房屋。學校把里面泥塑神像全部搬出來，用泥土把廟內(nèi)的椽隙縫和其他該修補的墻體糊一下。床就更簡陋，有的是土臺炕，有的是用亂雜木板支的。由于廟的墻體很薄，春夏秋季尚可應付過去，冬天凍的人腿不敢伸直，所以只能當一任“團長”。廟門又關不嚴、縫隙大，平時還好，冬天就盡灌冷氣了，尤其是數(shù)九天，刮冷風帶沙塵，鉆進門縫往里竄，又冷凍又干嗆，有時覺得呼吸都很困難，天亮起來往往滿屋子到處都是沙塵。

白天上課是在廟內(nèi)，廟比住舍更寬敞，門窗縫隙也多，刮起風來沙塵一股股往里冒，幾乎和外面一樣。屋里沒有任何采暖設施，冬天簡直冷凍不可擋，老師講一堂課要40余分鐘，就只有不停搓手，走動。同學們有的手凍僵了，做作業(yè)時，筆水凍成冰霜寫不成字，只有用嘴里的熱氣哈一下，用手邊焐邊寫，也不時在搓手和跺腳。一個冬天下來，個別同學腳都凍腫了。

學生穿的衣服沒有件像樣的，基本上都打了補丁，還有的沒有內(nèi)衣。由于無衣服更換，洗衣服就成了問題，夏天上課有時利用休息或午休來到城外，到沙窩水坑邊洗衣服，順便洗一下澡消滅身上的虱子。

鞋的種類就很多了，布鞋、草鞋、露腳丫子鞋，不但花樣多、顏色也雜。我那時沒有鞋穿，曾拾掇了一雙破舊鞋底，又撿些爛布條擰了些布條繩子，連接了一雙涼布鞋，雖說丑看一些可比赤腳強多了，這雙“涼鞋”陪我度過了大半年，同學們很是羨慕，因為那時根本沒有襪子可穿，夏天全是赤腳片。

學習用具也很簡陋，那時紙張缺乏，鋼筆沒有，主要是用毛筆，后來有了幾種蘸筆尖，可沒有筆桿，我們想法找樹枝用刀削成筆桿，把蘸筆尖用線綁在筆桿上，就成了一支“假鋼筆”，寫起字來，又細又漂亮。沒有墨水怎么辦，就買點綠顏料，用水沖開就行?？捎譀]有瓶子盛呀，想來想去只能用碗，在當時碗也很少有，同時又沒錢呀！最后還是到處去找破碗底，當時破碗底也是非常不容易找到的。凡事不負苦心人，找了好多地方終于在城外一家土坑內(nèi)找到了一個破碗底，把顏色用熱水一沖，一碗底墨水就制成功了。我用這種方法終于解決了學習中缺筆少墨水的困難。

為了克服紙張緊缺問題，在做筆算時，用破舊木板做成了一個沙盤，將沙裝在木盤內(nèi)，用一個削出尖的木棍在沙盤內(nèi)做算術，這樣既節(jié)約了紙張墨水，又學習了知識。上晚自習時，因油燈少，光亮不大，為了節(jié)約起見，利用有限的光亮，四五個人圍著一個油燈學習，我們也用土桌子（有時是土臺子）學習過，也曾席地而坐，把地當?shù)首樱瑑赏犬斪雷?，在這種環(huán)境中學習真是多么不容易呀！

二、吃飯沒飯?zhí)谩∽兲爝M大禮堂

一班分幾個組，每組五到六個人，以各組發(fā)給一個陶瓷盆，一把鐵勺，菜一般是水煮白菜，上面漂一些少許的植物油，可是菜蜜蟲倒很多而且顯眼。小米干飯是每人一碗，在灶上由炊事員給打好。兩個禮拜或三個禮拜改善一次生活，或吃蕎面卷或吃白面饅頭，有時還能吃上一頓豬肉燴白菜或山芋（肉當然很少，星星點點的）。沒有專門飯?zhí)茫蠖Y堂（大廟殿）離灶房較遠一點，遇上下雪下雨刮風等壞天氣時才在這里聚會吃飯，由炊事班及大伙把飯菜抬來分開吃，風天難免把沙子吃進肚里。天好了就在灶房附近自找地方吃，每天兩頓小米飯，時間長了，胃很難受，大部分同學得上了胃病，我的胃病就是在那時候得上的。雖然生活很苦，但在這種苦日子里師生和學校員工們毫無怨言，都意氣風發(fā)，歡歡樂樂地挺過來了。但回想一下，沒有過去的苦中苦，那有現(xiàn)在甜中甜的幸福生活呢！

三、自力更生　發(fā)展生產(chǎn)

1942年，抗日戰(zhàn)爭進入持久階段，黨中央號召解放區(qū)軍民自力更生，發(fā)展生產(chǎn)，陜甘寧邊區(qū)和敵后各抗日根據(jù)地機關、部隊、工廠、學校和家屬積極行動起來，開展大生產(chǎn)運動。

三邊公學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本著學習生產(chǎn)兩不誤的原則，也投入到生產(chǎn)運動中去。學校教學沒有粉筆，師生自己動手打運石膏自己燒壓制成粉面，試制成功后，買來制粉筆的模子開始適量生產(chǎn)，除本校滿足外，還支援外面一部分；沒有黑板，就利用墻壁先糊上第一層草（結合牢固），再用膠泥加少許細沙子拌勻上第二層（抗磨損）；最后用皮膠熬成膠水（稀稠比例可適度）和鍋底黑灰攪均勻往上一刷即是一塊很漂亮的黑板，這樣不但克服了原材料的困難，又節(jié)省了緊缺的資金，使用起來也覺得很實際。打水井種蔬菜，由少量少品種試種逐漸擴大數(shù)量品種，種的白菜、蘿卜、蓮花菜等基本滿足本校吃用。

除星期天全天紡毛線外，再就是利用空隙時間紡，人人定任務，超額有獎勵。記得我在禮拜天起早睡晚一天最多能紡3斤毛線，當時算不少了。所紡毛線全上交校辦合作社，再由合作社集中交送延安毛紡織廠制呢粹子，后來給我們每人發(fā)了一套灰呢子衣服（料面很粗糙）和一頂羊絨暖帽，這是我們中學部同學的勞動果實，第一次穿上呢子衣覺得很高興也很榮耀。我們辦的農(nóng)場種了不少莊稼，主要是糜子、谷子，學生自己鋤草自己收割后由農(nóng)場負責拉運碾子滾打，這樣基本上解決了在校師生們吃糧不足的困難。既鍛煉了身體，又增進了勞動觀念，同時減輕了人民負擔。在學校灶房附近，根據(jù)飼養(yǎng)條件還養(yǎng)了幾頭肉豬，對改善教職員工學生的生活起到了一點補給作用，又填補了吃不上動物油的空白。

四、文化娛樂

三邊公校雖然是在艱苦環(huán)境下創(chuàng)建的，諸多方面困難仍然不少，但全校師生員工們依然保持著自力更生，奮發(fā)圖強，勤儉辦校和不怕苦不怕累、勇往直前的革命精神，大家盡職盡責的工作著、學習著、生產(chǎn)著和娛樂著。

那時三邊公校大秧歌隊在定邊縣是出了名的，逢年過節(jié)、慶祝大會及定邊的9月騾馬物資交易會，總離不開三邊工校大秧歌隊的參與，演出除扭秧歌，打金錢鞭，演短小精悍小節(jié)目外，還結合形勢進行戲劇演出，如在大生產(chǎn)運動期間，演唱《兄妹開荒》《紡棉花》《南泥灣》等歌曲，配合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演唱《黃河謠》唱《聯(lián)合政府歌》演唱《白毛女》選曲等進行宣傳鼓動工作，對喚起當?shù)馗髯迦嗣駡F結起來，投入到抗日戰(zhàn)爭中起到了極大的促進和教育作用。

三邊公校從1938年6月建校至1946年6月解放戰(zhàn)爭前夕停課，歷時8年，在邊區(qū)政府的關心和支持下，經(jīng)過學校老師們的精心教育，克服種種巨大困難，培養(yǎng)了一批干部、教師等骨干力量，分赴全國各地。學生在各行業(yè)和在部隊工作，后來有的成為縣團級的廳師級的、還有省軍級的，為革命勝利和社會主義建設貢獻力量。

（作者系鹽池縣延安精研究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