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之春天
于賡虞
嗟嗟,念余載漂泊之春天隨寂寞而復來,
我只在野岸長吁,徘徊,將憂心拋于煙海。
倦了,在此黑魃魃之中途夢之蓓蕾未開,
慘毀于苦酒之生命永飾著蒼灰的悲哀。
噫,溪流邊無人掃吊之墓只我個人徘徊,
這寂寂之草下長眠著無語的青春,情愛。
我慘笑了,將桂冠投于萬丈幽黯之荒崖,
休休,何須楊花裝飾我漂泊靈魂之墓臺!
賞 析
于賡虞(1902-1963),現(xiàn)代詩人、翻譯家。河南西平人。早年在天津匯文、南開中學求學,之后考入燕京大學,1935年赴英國留學,在倫敦大學攻讀文學;回國后,在北京一帶的中學任教;“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輾轉(zhuǎn)任教于西北大學、西北師范學院、蘭州大學、河南大學等。1954年陷入冤獄6年,出獄后生活無著,直至1963年去世。
于賡虞在1923年與趙景深、焦菊隱發(fā)起綠波社,后與徐志摩、朱湘等新月派詩人交好,因而亦被后世視為新月派詩人。著有詩集《晨曦之前》《魔鬼的舞蹈》《孤靈》(散文詩集)等,又因詩集《骷髏上的薔薇》與波德萊爾《惡之花》詩風相近,被當時的人稱為“惡魔詩人”。沈從文在《我們怎樣去讀新詩》這篇文章中,稱“于賡虞作品表現(xiàn)的是從生存中發(fā)生厭倦與幻滅情調(diào)”,這種憂郁與頹廢,正和作為現(xiàn)代詩鼻祖的波德萊爾相通。
這首《春天之漂泊》即出自《骷髏上的薔薇》,詩風詭異,詩境凄迷,頗有幾分李賀“鬼詩”的味道:“秋墳鬼唱鮑家詩,恨血千年土中碧。”于賡虞這首詩雖然寫的是春天而不是秋天,但整首詩的色調(diào)非常幽暗,正如第三行所用詞:黑魃魃(yuè)——據(jù)《中華字?!泛汀稘h語大字典》等辭書,“魃”即“暗”的意思,多用以形容天色。這種幽暗,折射出的詩人的心境,不正是沈從文所言的“厭倦與幻滅情調(diào)”么?創(chuàng)作這首詩時候的于賡虞,不過二十余歲,和“我當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謝如枯蘭”的李賀也正相當,要說這是為賦新詞強說愁,或許也不對;然而大抵可能將之歸結(jié)為一種生之苦悶,青年時期情愁的郁結(jié)與彷徨。
整首詩的用語,間雜文言(比如嗟嗟、休休這樣的語氣詞)和白話的表達,使得它在風格上略顯佶屈聱牙。全詩通押ai韻,這個韻聲調(diào)低回、抑郁,與嘆息聲(唉?。┩瑢僖粋€韻部,正與整首詩的情境相協(xié)。單從這首詩所顯示的精神質(zhì)素來看,于賡虞“惡魔詩人”的名號未必確切(“惡魔”或應當擁有一種類似于波德萊爾的批判力以及摧毀力),而更近于中國詩傳統(tǒng)中的“鬼才”一脈。詩題“漂泊之春天”的“漂泊”,主要指精神上的無所歸依,一種“無可如之何”的低落情緒。詩的尾句甚至直接想到了死亡,而這種想象中又摻雜了故作解脫的執(zhí)念:“休休,何須楊花裝飾我漂泊靈魂之墓臺。”廢名也常在詩中給出一些佶屈聱牙的表達,但相比于于賡虞筆下的“墓臺”,他在《妝臺》詩中寫“妝臺”,卻是使人精神一振,而從于賡虞式的厭倦、頹廢與自傷中解脫出來:“因為此地是妝臺,/不可有悲哀?!保ㄖ鞖J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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