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夢也想不到在小區(qū)草坪上會見到一臺漂亮的石磨,那是一臺不算小很完整的家用青石磨。說它完整,是因為上下扇榫槽嚴合,木質磨耳朵也還楦得緊緊的,下扇的整個石槽溝上連一點破損的痕跡都沒有。我敢說只要把石磨好好清洗一下,配上磨擔,立馬就可用來水磨糯米粉或干磨炒米粉。它讓我覺得非常親切。
記得小時候在農(nóng)村,隨處可以見到石磨。小家用磨很輕巧,主婦們單手轉動轉動,就可為嬰孩磨幾碗奶糕粉,或為廚炊磨一點勾芡用的漿粉。中號石磨要兩三個人才能對付:一兩個人用磨擔在后面牽推,前面把磨的人左手掌磨頭,右手添料。干磨可磨米粉、麥粉、炒米粉;水磨則可用來磨湯團粉、年糕粉。大號磨重達三五百斤,常見于族居的大戶人家,或用來開作坊,比如豆腐作坊、糕餅作坊。大號磨一般需兩人合作,在磨道里各用半截扁擔推著轉動。推磨的人一圈一圈地打轉轉,動不動好幾個小時,常常整得頭昏腦漲,累得汗流浹背,所以有俗話“世上三樣苦——行船,打鐵,磨豆腐”,實為經(jīng)驗之談。
眼前這石磨怎么回事?是小區(qū)物業(yè)新辟的一個傳統(tǒng)文化的風景點嗎?看來不是,因為旁邊并無石磉、石臼、石杵等其他器物,孤零零的不像是個景點。那么極有可能是一個懷舊的耄耋老人仙逝了,后人清理遺物覺得石磨笨重礙事,就把它搬下來暫時擱在綠化帶上了。如果真是這樣,我要向那個熱愛生活的老人家致敬,祝愿他一路走好,感謝他對一個時代文明表現(xiàn)出的深沉癡愛。
從石磨不由得聯(lián)想起石碾來,我對石碾充滿敬意。石碾了不起,在舊時的寧波農(nóng)村,它簡直就是“重工業(yè)”的代表。在影視作品中,常能見到這樣的場景:在村口有人推著石碾正在磨面,革命領袖也來幫忙,一邊推一邊與老鄉(xiāng)嘮嗑。只是拍攝影視作品用的碾盤比起我們寧波舊時的碾盤,大小簡直相差十萬八千里,我們寧波石碾全是特大家伙。正由于太大,小村莊通常根本不可能有,即使大的村莊也常常幾個村子合建一座碾坊。
在要道旁邊,用粗樹大料立柱架梁,梁上釘椽,椽上覆瓦;三面砌墻,一面設木柵欄通光透氣。那碾盤的石駁底座直徑差不多有六七米。碾石,常見的可分兩類:一種為圓臺形,斜斜地躺在底座上,小頭朝向天心軸,大頭靠近底座的沿口,底座像一把撐開的傘面鼓隆著。另一種碾石雖然薄一點,但身形巨大,直徑約有兩米,口刃似鈍刀,垂直卡在石槽溝內。兩種石碾都靠蒙著眼睛的大壯水牛推挽,或碾谷脫粒,或磨粉軋糝。在農(nóng)耕社會它們可是效率最高的大型生產(chǎn)工具了,碾坊老板因此在地方上也有一點話語權。
近代,隨著機械文明的興起,更新?lián)Q代,碾坊一步步被淘汰。在寧波,最后一座碾坊的消失恐怕已快有半個世紀了。石磨則由于體積相對小,操作也簡便,保留得比石碾長,在僻遠一點的鄉(xiāng)村至今仍可看得見它們的身影。但利用率肯定一天比一天低了,有的早被丟棄于地頭屋腳,有的還被做了奠基石,或者干脆砌成墻。
眼下的石磨讓我忽而異想天開:如果城里眾多漂亮居民小區(qū)能到農(nóng)村去搜尋一些棄置的石磨、石碾、石臼、石碓、石凳、石鼓、石磉,甚至石花窗,放在綠地布置為景觀,該多有傳統(tǒng)文化之美啊,就像天臺臨海蛇蟠島上所做的那樣。這些石頭家什可是昨天生活的歷史明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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