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捧著魚頭哭了
媽媽性格剛烈,很少看見她流淚,她很少因為世道的不公而哭泣。
但這一次她遇上難處了……
山西省水利廳分管全省的水域,特別是水庫、河道。早年,一些市縣單位在湖水、水庫、河道里打了魚,就上貢到省廳大院。那時山西河深水清,里面魚很大,下屬單位一次拉一卡車來,大魚足有一個小學生身高那么長,一米多,一條一條擺在籃球場水泥地上。
照理,一個單位同事,有了吃食。大魚小魚拼成一堆,公平合理才好。即便全都是大魚,也應該把魚切作多段,肥的、瘦的、肉多的、肉少的搭配起來才是。
試想由我來主持分配,我就會將一條大魚切作五段,分別為1、2、3、4、5,從頭到尾:1是魚頭,2是魚肩,3是魚肋,4是魚臀,5是魚尾,兩相搭配,誰也不能說我偏心眼。如1與4配,2與5配,3已是中段,魚肉豐厚,不和別的地方配。
但那時單位分東西,崇官崇職,總有一條無形標準,在暗中執(zhí)行。那些負責后勤事務的人,把魚一段一段切開,當著大家的面,把中間好魚肉全分給廳長、處長 ,把切剩下的魚頭、魚尾部位給普通職工。
這些分魚的人都從底層掙扎上來,修養(yǎng)、德行、信仰、信譽、公正、友善這些文明素養(yǎng)在他們心里不會有半點位置。他們往往獲得點小特權(quán)就會得勢便猖狂。
那時全國缺糧,人人餓得前心貼后背。遇上分魚,大家眼睛發(fā)亮。但我媽媽無權(quán)勢、無靠山,總是分不到魚肉多的部位,不是魚頭便是魚的尾巴。這次媽媽抱著一個光魚頭回家,滿心委屈,站在家門口就哭了。
這委屈,如果只是涉及到她個人,還無所謂,但是,面對自己的媽媽、爸爸、眾多孩子,捧著個魚頭,自認為沒能力給家人帶來尊嚴,她受不了了。這種哭法,我多少年沒再見過。
媽媽1952年大學畢業(yè)到80年代,期間30多年,從三十六元到六十元五角的工資,她沒有因為屢次提工資沒有她而哭泣;
媽媽在單位里分房子,排隊再排隊,評分再評分,輪到后來,住的都是領(lǐng)導換下來的舊的、小的房子,她沒有因為分得頂樓或一層而哭泣;
屢次不期而遇的運動,媽媽這樣家庭成分的人必遭排擠、白眼、冷遇、靠邊站、打到深淵,她也從來不會為此哭泣;
媽媽三十歲,獨自一人拉扯三個孩子,下農(nóng)村、上呂梁,委屈受夠、苦難日子一旦開始就沒任何希望,但她從來不會為此哭泣;
可是這次分魚,她哭得很傷心。
媽媽在我的印象中,總是生機勃勃、簡單透亮。一輩子,她總在唱歌。媽媽每天早晨洗一大堆衣服,用大盆、用搓板,一邊洗一邊大聲唱歌。那些苦難的日子里,我們每天在媽媽伴著搓衣服聲的歌聲中睜開眼睛……
魚頭、魚尾,今天看來是魚身上的好東西,運動機會多,肉的活性大,口感好,最值錢。但在缺吃少穿的當時,當官的就是把自己不想要的魚頭,塞到一個弱勢女同事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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