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流亡的東北大學_抗戰(zhàn)時期東北流亡學生事跡
開始流亡的東北大學
徐景明
徐景明,男,漢族,1909年11月出生。遼寧省海城縣(市)人。1931年九一八事變時系東北大學俄文系學生。逃到北平后感到前途無望,回到東北。
1931年9月18日,日本關東軍突然占領沈陽,制造了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這是日本帝國主義侵略和奴役東北人民14年的開始。當時我在東北大學文學院俄文系學習,親身經(jīng)歷和目睹了人民遭受離亂、蹂躪的悲慘情景。
日本早已夢想霸占東北,遠自日俄之戰(zhàn),近至“皇姑屯事件”。有親日派漢奸為日本出謀劃策,在跟日本關東軍司令本莊繁打麻將的時候,把寫有“欲要本莊清平,必須打出兩張一萬”的字條,捧給本莊繁看。通過翻譯用日語詳為解說,本莊繁恍然大悟,夸獎漢奸足智多謀,手段高妙。字條表面上為“打牌者”出謀,是說想連續(xù)“坐莊”,而且要贏得大牌,必須把手中“兩張”、“一萬”全都打出,其真正含義是為本莊繁出謀劃策,要想穩(wěn)占東北,必須打出“兩張”“一萬”,即除掉張作霖、張作相和萬福麟。后經(jīng)合謀,認為只要除掉張作霖就可以大功告成。因為張作霖是東北軍閥之首,砍掉腦袋,兩個臂膀就不起作用了,買通內(nèi)奸,在皇姑屯炸毀了張作霖乘坐的車廂,將張炸死,制造了“皇姑屯事件”。事后,張學良假稱其父只負“輕傷”,穩(wěn)定政局。過了一個多月之后,諸事安排就緒,才進行“假葬”。因此,當時日本沒敢輕舉妄動。但日本帝國主義唯恐東北改親日為親美,總想早日占領東北。(123shoppingwar.com)日本見張學良忠實執(zhí)行蔣介石的不抵抗政策,認為有機可乘,突然占領沈陽,長驅直入,不費吹灰之力。東北各要人、大員早已隨少帥飛走;其他顯要也坐直達快車,攜帶家眷逃之夭夭,至于所余微官卑吏,在日軍占領沈陽之時,也都“近水樓臺先得月”,鐵路人員及親屬都坐火車逃走了??蓱z的是一般老百姓和我們這些窮學生,就沒人照管了!
19日早晨,東北大學就亂套了。學生沒有人組織,只好各自紛紛逃命。他們顧命唯恐不及,就顧不了自己的行李、衣物了。當時家住在沈陽市內(nèi)的學生,悄悄繞道溜回家去,可苦了外地的學生,特別是住在哈大線上的,不敢乘坐日本的火車,只好三人一群,兩人一伙,隨著大批逃難的人流,盲目逃跑。一開始,奔法庫縣往北跑,但跑出不遠,突然從高粱地里躥出一伙劫道的強盜。跑在前邊的學生被搶個精光,后邊的馬上往回跑。由于迷失了方向,稀里糊涂跑到沈陽駐軍營房附近,只見煙火沖天,軍隊早已撤走,只留幾個看房喂馬的人。不大一會兒,就見從營房里跑出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邊跑邊哭叫,原來他的一只手被日軍用軍刀砍掉了!
九一八事變后被日本關東軍占為兵舍的東北大學
我們俄文系同班的五六名男學生,為了相互照應、壯膽,始終結成一伙,抱成一團,但辨不清方向,一會兒向東跑,一會兒向西跑,沒有定向目標。后來有個人說:“我們逃到北平吧!”可當時的沈陽中國火車站(今北站)早已被日本人占領,我們只好奔皇姑屯車站。
好不容易跑到皇姑屯時,已日落西山,我們幾個學生都一天沒吃東西了,可誰也不想吃啥??吹杰囌旧先松饺撕?,都不要命地搶著上車,但車上早已超員。只見車上的人手推腳踢,不讓下邊的人上去,一倒一片。我們也不敢靠近,沒法上車。
正為難時,又聽說另外有個火車站,說是要花錢買票才讓上車??僧敃r車站上沒有人售票,我們正在發(fā)愁的時候,突然來了個鐵路員工打扮的人,手中拿著自己做的簡易車票,票面上只印有“皇姑屯至北平”的字樣,每張票售價20元,比原有票價高一點。我們幾個人一起湊了錢買了票,都很慶幸,拿著“車票”上了車??神R上就明白了原來我們花錢“買票”受了騙,我們所上的“火車”,沒有火車頭,都是開不走的廢車。我們哭笑不得,沒辦法,只好垂頭喪氣地走下來了。后來,又聽說那邊有一列運煤的貨車,是拉難民的,我們一個一個都爬上去了。但直等到半夜,那趟車還不開。身上穿的單薄衣服都被露水打濕了。這時我們才感到又冷又餓,難受得很。要買吃的,手里又沒錢,即使有錢,也買不到吃的,只好仍留在那個車上。
后來,看見相鄰的客車上往上坐人了,才半信半疑地轉移到那個車廂里。在車廂里有兩個日本兵,手持上了刺刀的槍,把每個難民手中的包袱都給挑開了。我們五六個人相依為命,擠坐一團。鬼子用刺刀對著我們問:“你們什么的干活?”有一個膽大的同學答道:“我們是逃難的老百姓!”才免得被刺刀挑開衣物。這時車已開始西進,有人聽見外邊有飛機的聲音。接著有人說:“火車的上空有4架日本飛機?!避嚴锶硕继嵝牡跄?,就怕飛機“下蛋”,火車開到打虎山車站停了下來,就在這時,聽到連續(xù)爆炸的聲音。車站附近的中國軍人的3匹馬被炸死了。
稍停以后,火車轉向南進。不一會,車又停下來,車廂里有一名婦女,抱著一歲左右的男孩大便。費了好大勁才擠到車窗前,這個婦女剛把孩子伸到窗外,車突然開動了,那婦女手中的孩子突然掉到窗外不見了。孩子的媽媽哭叫著要往外跳,被旁邊人拽住。于是孩子媽揪頭發(fā),捶胸大哭……接著,有人發(fā)現(xiàn)車窗外面,有血水自上流下來。原來外面車頂上也有難民擠坐,車過隧洞時,頭被撞傷流血了。
流亡到北平的東北大學在原陸軍大學校址復校
東北流亡學生參加的東北民眾救國請愿團在南京街頭(1931年)
九一八事變后,東北大學逃難學生,先后到北平的有六七百人,約為原在校生的1/3。到北平不久,即由“流亡處理”大員安排在各省的“會館”里。我們同車逃難的幾個小學生,住在江西會館里,睡在樓上走廊的地板上,沒有被褥,都枕胳膊和衣而睡。吃的是大鍋粥,事先把流亡學生分成許多隊,每天按每隊人數(shù)發(fā)給定量的小米和咸菜。由學生輪流煮粥。由于鍋大水多,學生又沒有煮大鍋飯的經(jīng)驗,幾乎每頓都吃“鍋底煳,鍋上生”的小米粥。吃飯時,每人都是一手端一碗粥,一手拿塊大咸菜。粥很稀,不用筷子,撮起嘴唇“哧溜”一聲喝光完事,只管“了”而不管飽。嘴快的能喝上第二碗,嘴慢的只能喝一碗,半饑半飽。
那時,當局說要東北大學搞軍訓,將來要打回東北老家,但既無軍裝,又無槍支,沒有組織訓練,實際是一盤散沙。當局美其名曰“復學于北平”,然而既缺教室,又少教授,實際上大批學生都無所事事,只好游大街,逛小巷。有的學生喝大鍋粥沒吃飽,進飯館吃一頓后,掏出“奉票”付錢時,飯館主人才“傻眼”了,弄得哭笑不得。“奉票”在北平早已不用了。但“免費進餐”只能享受一次,不到3天,所有的飯館都不謀而合,不再接待東北學生了。這時東北逃來的學生,無家可歸,無書可讀,無飯可吃,頗有“哀鴻遍野”之勢!東北大學的學生,在北平一個多月以后,看到復學無望,軍訓不成,天氣漸冷,衣著單薄,因此,有不少學生便返回東北。
我在海城同鄉(xiāng)、北平大學學生黃德本的幫助下,弄到一套軍人副官的制服,免費乘火車到天津。后在同伴羅士珍的幫助下,由天津乘輪船到營口,在營口他家開的商店里住了一宿。第二天,我獨自一人返回海城荒嶺子村老家。那以后東北大學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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