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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又蘭忍愛守身

        時間:2023-07-17 百科知識 版權(quán)反饋
        【摘要】:金鈴如飛到門首,引花又蘭到草堂中。又蘭原是好量,因向來與羅公子共處,恐酒后被他點污,假說天性不飲。線娘竟叫侍女扶又蘭到自己床上睡。進房來,移燈看花又蘭時,只見玉山醉倒,云護香封,真令人可愛。

        第六十一回
        花又蘭忍愛守身 竇線娘飛章弄美

        詞曰:


        曉風(fēng)殘月,為他人驅(qū)馳南北,忍著清貞空偎貼。情言心語,兩兩低低說。沉醉海棠方見切,驚看彼此真難得。封章直上九重闕,甘心退遜,香透梅花峽。

        右調(diào)《一斛珠》。


        世間盡有做不來的事體,獨情深義至之人,不論男女,偏做得來;人到極難容忍的地位,惟情深義至之人,不論男女偏能謹守。為什么緣故?情深好義者,明心見性,至公無私,所以守經(jīng)從權(quán),事事合宜,不似庸愚只顧眼前,不思日后。

        今說羅成同花又蘭、張公謹、尉遲南、尉遲北一行人,出了幽州地方,花又蘭在路與羅公子私議道:“郎君還是先到雷夏竇后墓所,還是竟到長安?”羅公子道:“我意竟到長安上疏后,待旨意下來,然后到雷夏去豈不是好。”又蘭道:“不是這等說。竇公主是個有心人,當初與君馬上定姻之時,原非易許,以后四方多事,君無暇去尋媒踐盟,彼亦未必怪君情薄。不意國破家亡,上無父母之命,下無媒妁之言,還是叫他俯就君家好,還是叫他無媒茍合好?是以寫札,托先姊面達,以探君家之意,返箭以窺君家之志。以情揆之,是郎君之薄情,非公主之負心也。今漫然以御旨邀婚,是非使彼感君之恩,益增彼之怒,挾勢掠情之舉,不要說公主所不愿,即賤妾草茅亦所不甘也。郎君乃鐘情之人,何慮不及此?”說到這個地位,羅公子止不住落下淚來,雙手執(zhí)住又蘭的手道:“然則賢卿何以教我?”又蘭道:“依妾愚見,今該先以吊喪為名,一以看彼之舉動,一以探彼之志行。疇昔知己幾年闊別,尚思渴欲一見,何況郎君之意中人乎?倘彼言詞推托,力不可回,然后以綸音加之,使彼知郎君之不得已,感君之心,是必強而后可。”公子聽了說道:“賢卿之心,可謂曲盡人情矣!”即分付張公謹?shù)染瓜驑穳圻M發(fā)不題。

        再說竇線娘自從聞花木蘭刎死之后,鴻稀雁絕,燈前月下,雖自偷泣,亦只付之無可如何;幸有鄰居袁紫煙與楊小夫人母子時常閑話,連女貞庵中狄、秦、夏、李四位夫人,聞線娘是個大孝女子,亦因紫煙心交,也常過來敘談,稍解岑寂。線娘又把竇太后贈的奩資,營葬費了些,剩下的多托賈潤甫就在附近買了幾畝祭田,叫舊時軍卒耕種。家政肅清,閽人三尺之童不敢放入。

        一日與袁紫煙在室中閑話,只見一個軍丁打扮掀幕進來,袁紫煙吃了一驚,公主定睛一看,見是金鈴,便道:“好呀,你回來了,為甚么花姑娘這樣變故?你同何人到來?”金鈴跪下去叩了一叩,起來說道:“前日吳良起身回來之時,奴婦已同花二娘一般改裝了,到幽州羅小將軍處,見了書札信物,悲痛不勝,就款留二姑娘進府,住在書房室中半月。幸喜羅郡王曉得公子與公主聯(lián)姻,趁著差官赍表進京,便打發(fā)公子一同來,經(jīng)過樂壽,刺史齊善行曉得了,接入城去,明日必到墓所來吊唁娘娘并求完姻的意思。今花二姑娘現(xiàn)在門首,他是個有才干的女子,公主還該優(yōu)禮待他,去迎他進來,便知詳細?!?/p>

        公主聽了,三四個宮女跟了出來。金鈴如飛到門首,引花又蘭到草堂中。公主舉眼望去,面貌裝束竟像當年羅成在馬上的光景,心中老大狐疑;及至走近身前,見其眉兒曲曲,眼兒鮮鮮,方知非是,乃一個俊俏佳人。又蘭見了公主,便要行禮,公主笑道:“既承賢姐姐不棄光降,請到室中換了妝,然后好相見?!本屯M里邊來,叫宮奴簇擁又蘭到偏室中去,將一套新鮮色衣與他換了出來。公主看時,卻比其姊更覺秀美,便指著袁紫煙對花又蘭道:“此是隋朝袁夫人,與妾結(jié)義過的。當年木蘭令姊到來,安曾與他結(jié)為異姓姊妹,二姐姐如不棄,續(xù)令先姊之盟,閨中知己,常相聚首,未識二姐姐以為可否?”花又蘭道:“公主所論,實切愿懷;但恐蒲柳之質(zhì),難與國英雁行。”公主道:“說甚話來!”便叫左右鋪氈,袁夫人年紀居長,公主次之,又蘭第三,大家拜了四拜,自后俱姊妹稱呼,宮奴就請入席飲酒。

        線娘便道:“前日吳良回來報說令姊慘變,使妾心膽俱裂,可惜好個孝義之女,捐軀成志,真古今罕有;但賢妹素昧平生,何敢又勞枉駕去見羅郎?”又蘭道:“愚姊妹雖屬女流,頗重然諾。先姊領(lǐng)姐姐之托,變出意外,妹亦遵先姊之命,安敢憚勞,有負姐姐之意?幸喜羅公子天性鐘情,一見姐姐信物手書,涕泗捧讀,不忍釋手,花前月下,刻不忘情。所以燕郡王知他之意,趁差官赍表朝賀,并遣公子前來求親?!本€娘總是默默不語?!痹蠠煹溃骸斑@段姻緣,真是女中丈夫恰配著人中龍虎;況羅郎來俯就,竇妹該速允從?!本€娘笑道:“且待送姐姐出閣后,愚妹自有定局?!弊蠠煹溃骸笆呛窝詺e?妾若非太仆遺言,孤嫠失恃,不遇徐郎再四強求,妾亦甘心守志,安敢復(fù)有他望?”線娘道:“若說守志二字,實愜素懷,姊從其權(quán),妾守其經(jīng),事無不可?!庇治⑦拥溃骸暗上Щǘ靡黄瑹崮c,馳驅(qū)南北,付之東流而已?!庇痔m聽說,心中想道:“看看說到我身上來了,殊不知我與羅郎雖同床共寢兩月,而此身從未沾染,此心可對天日。”便道:“竇姐姐所云守志固妙,惟在難守之中而堅守之,方可云志?!庇痔m原是好量,因向來與羅公子共處,恐酒后被他點污,假說天性不飲。今到此地,盡是女流,竟安心樂意,便開懷暢飲,不覺酩酊,伏在案上。紫煙即便告別歸家。線娘竟叫侍女扶又蘭到自己床上睡。

        線娘隨叫那金鈴過來盤問,金鈴道:“小將軍起初不知,后來風(fēng)聲有些走露,就有捉弄花姑娘的意思。聽見著實哀求,花姑娘指天發(fā)誓,立志不從,聽見他說,‘待奴見過竇公主之后,明了心跡,公主成了花燭,然后從君之愿?!绱苏f的,不知后邊可曾著體?!本€娘心中想道:豈有此理!千古以來,只有一個柳下惠坐懷不亂,魯男子即不及也。安有艷女美男,移干柴以近烈火而竟不燃?我不信也。進房來,移燈看花又蘭時,只見玉山醉倒,云護香封,真令人可愛。便向鏡臺上卸了妝,上床脫去里衣。細細替又蘭去了外衣,見他睡思正濃,便大著膽將手探其下體,果然豆蘊含葩,花房蕊裹;不勝浩嘆道:“奇哉,羅郎真君子也,又蘭真義女也!我竇氏設(shè)身處地,恐未能如此。彼既以守身讓我,我當以羅郎報之,全其雙美。趁羅郎本章未到,先將衷曲奏明皇后,皇后是必鑒我之心矣!”忙起身在燈下草就奏章,叫女書記寫好封固,又寫一禮送與宇文昭儀,收拾一副大禮進呈皇后;一到小禮送與昭儀。當初孫安祖與線娘要救建德時,曾將金珠結(jié)交于宇文昭儀,今亦煩他轉(zhuǎn)達皇后,料他必能善全。

        明日絕早,即將盤纏付與吳良、金鈴,赍本與禮物往京進發(fā)。那金鈴因放潘美不下,曉得公子要到賈潤甫處,便跑過去細細與賈潤甫說明就里,并上本與皇后的話,叫潤甫作速報知公子,歸來即收拾與吳良上路去了。

        今說羅公子到了樂壽,齊善行迎進城,接風(fēng)飲酒。張公謹問齊善行竇公主消息。齊善行道:“竇公主不特才能孝行,兼之治家嚴肅,深有曹后之風(fēng)范,今遷居雷夏墓所。平日最服的一個鄰居隱士賈潤甫,外庭之事,惟潤甫之言是聽。”張公謹見說,大喜道:“潤甫住在何處?”齊善行道:“就住在雷夏澤中拳石村,秦王屢次要他去做官,他不樂于仕宦,隱居于彼。”尉遲南道:“我們還是當年拜秦母的壽,寓在他家數(shù)日,極是有才情的朋友;海內(nèi)英豪,多愿與他結(jié)納。公子趁便該去拜訪他。”羅公子吩咐手下備一副吊儀,去吊楊太仆;又備一副豬羊祭禮,去祭曹皇后;隨即起身,齊善行陪了,出了樂壽,往賈潤甫家來。

        時賈潤甫因金鈴來說了備細,又因竇公主央他,叫人墓前搭起兩個卷棚,張幕設(shè)位,安排停當。只見一行車馬來到門首,潤甫接入草廬中,行禮坐定,各人敘了寒溫,羅公子就把來求竇公主完姻一事說了。賈潤甫道:“別的女子,可以捉摸得著,惟竇公主心靈智巧,最難測度。只據(jù)他曉得公子來求婚,連夜寫成奏章,今早五更時,已打發(fā)人往長安先去上聞皇后,這種才智,豈尋常女子所能及?”羅公子見說,吃了一驚。張公謹?shù)溃骸拔覀兊谋疚瓷?,他到先去了,我們該作速超過他頭里去才好?!辟Z潤甫道:“前后總是一般,公子且去吊唁過,火速進呈未遲。”

        賈潤甫同齊善行陪了羅公子與眾人,先到楊公墳上來。楊馨兒早已站在墓旁還禮,眾人吊唁后,馨兒向眾人各各叩謝了,即同到曹后墓前來。見兩個卷棚內(nèi),早有許多白衣從者,伺候在那里。一個老軍丁跪下稟道:“家公主叫小的稟上羅爺說,皇爺在山中,無人還禮,公子遠來,已見盛情,不必到墓前行禮了。”羅公子道:“煩你去多多致意公主,說我連年因軍事匆忙,不及來候問,今日到此,豈有不拜之禮;況自家骨肉,何必答禮?”老軍丁去說了,只見墳旁小小一門,四五個宮女,扶著竇公主出來,衰绖孝服,比當年在馬上時更覺嬌艷驚人,扶入幕中去了。羅公子更了衣服,到靈前拜奠了,竇公主即走出幕外一步,鋪氈叩謝,淚如泉涌,羅公子亦忍不住落下淚來。拜完了,正打帳上前要說幾句正經(jīng)話,竇公主卻掩面大慟,即轉(zhuǎn)到墓邊,扶入小門里去了。羅公子只得出來,卸下素服。張公謹與慰遲南、尉遲北,也要到靈前一拜,賈潤甫道:“夏王又不在此,公子吊奠,公主還禮,禮之所宜;若兄等進吊,無人答禮,反覺不安?!?/p>

        正說時,一個家丁走近來稟道:“請各位爺?shù)讲萏弥腥ビ蔑?。”賈潤甫拉眾人步進草堂中來,見擺下四席酒,第一席是羅公子;第二席是張公謹、齊善行;尉遲南、尉遲北告過羅公子,坐了第三席;賈潤甫與楊馨兒坐了末席。酒過三巡,有幾個軍丁,抬了兩口鮮豬,兩口肥羊,四罐老酒,賞錢三十千,跪下稟道:“公主說村酒羔羊,聊以犒從者,望公子勿以為鄙褻,給賜勞之?!绷_公子笑道:“總是自己軍卒,何必又費公主的心?!彪S分付手下軍卒,到內(nèi)庭去謝賞;許多從者忙要到里邊來,只見一個女兵走出來說道:“公主說不消了,免了罷!”羅家一個軍卒笑指道:“這位大姐姐,好像前日在陣前的快嘴女兵,你可認得我么?”那女兵見說,也笑道:“老娘卻不認得你這個柳樹精?!贝蠹倚α?,出來領(lǐng)賞去分。

        羅公子又分付手下將銀五十兩賞竇家人;竇公主亦叫家人出來叩謝了。羅公子即起身向竇家人說道:“管家,煩你進去上覆公主,說我此來一為吊唁太后,二為公主的姻事,即在早晚送禮儀過來,望公主萬分珍重,毋自悲傷?!奔胰诉M去了一回,出來說道:“公主說有慢各位老爺,至于婚姻大事,自有當今皇后與家皇爺主張,公主難以應(yīng)命。”羅公子還要說些話出來,張公謹?shù)溃骸凹仁潜舜司阌邢虑樯下?,此時不必提起?!辟Z潤甫道:“佳期未遠,諒亦只在月中?!绷_公子心中焦躁道:“公主之意,我已曉得,此時料難相強;但是那同來的花二爺,前日原許陪伴我到長安去的,今若公主肯許相容,乞請出來,同我上路。”

        家人又進去對公主說了,線娘向又蘭道:“花妹,羅郎情極了,說妹許他同往長安,今逼勒著要賢妹去,你主意如何?”又蘭道:“前言戲之耳,從權(quán)之事,僥幸只好一次,焉可嘗試?”線娘道:“如今怎樣回他,愚姊只好自謀,難為君計?!庇痔m道:“不難?!北阆驃y臺上寫下十六字,折成方勝,付家人道:“你與我出去,悄悄將字送與羅公子,說我多多致意公子,二姑娘是不出來的了,后會有期,望公子善自保重。”竇家人出來,如命將字付與羅公子說了,公子取開一看,上寫道:


        來可同來,去難同去?;ㄏ阌衅冢糗囼T。


        羅公子看了微笑道:“既如此,我少不得再來。管家,煩你替我對公主說,花二姑娘是放他回去不得的,公主也須自保重?!奔赐娙顺鲩T,因日子局促,不到潤甫家中去敘話,便上馬趕路。

        竇家人忙去回復(fù)了公主,公主亦笑而不言。恰好女貞庵秦、狄、夏、李四位夫人到來,公主忙同紫煙、又蘭出來接了進去,敘了姊妹之禮,坐定,線娘道:“四位賢姐姐,今日甚風(fēng)吹得到此?”秦夫人道:“春色滿林,香聞數(shù)里,豈有不來道竇妹之喜,兼來拜見花家姐姐,并欲識荊新郎一面?!本€娘道:“此言說著花二妹,妾恐未必然,如不信,現(xiàn)有不語先生為證。”就拿前日的疏稿出來與四位夫人看,狄夫人道:“若如此說,花家姊姊先替竇妹為之先容矣?!本€娘道:“連城之璧,至今渾然,莫要誣他。”紫煙道:“若非竇妹詳述,我也不信,花妹志向真?zhèn)€難得。”四位夫人便扯紫煙到側(cè)邊去細問,紫煙把花又蘭一路行蹤,并那夜線娘探驗,一一說了。李夫人道:“照依這樣說,花家姐姐真守志之忍心人,竇家妹妹真閨閣中之有心人,羅家公子真鐘情之中厚德長者,三人舉動使人可羨而敬?!彼奈环蛉酥匦屡c又蘭結(jié)為姊妹,歡聚一宵。明日起身,對竇公主說道:“我們?nèi)チ?,改日再來?!彼胤蛉藞?zhí)著花又蘭的手道:“花妹得暇,千萬同袁家妹妹到小庵隨喜隨喜?!庇痔m道:“是必準來奉候。”四位夫人即出門登車而去。

        卻說羅公子同張公謹?shù)囊恍腥耍峙赂]公主的本章先到了,連夜兼程進發(fā),不上二十日,已趕到長安。羅公子叫家人先進城去報知秦爺。秦叔寶聽說羅公子與張公謹?shù)絹?,忙分付家中整治酒席,自同兒子懷玉騎馬來接。未及里許,恰好羅公子等到來,遂同至家中。鋪氈敘利畢,羅公子要進去拜見秦母太夫人,叔寶便陪到房中。公子見了舅姑,拜了四拜。秦母見了甥兒,歡喜不勝,便問道:“姑娘與姑夫身子康健么?”又對羅公子說道:“甥兒,你前日托齊國遠寄書來,因你表兄軍旅倥傯,尚未曾來回復(fù)你。”叔寶道:“正是,前日表弟尊札托我去求單小姐之姻,奈弟是時正與王世充對壘,世充大敗投降,單二哥亦被擒獲,朝廷不肯赦單兄之罪,弟念昔年與他有生死之盟,就將懷玉兒子許他為婿,與彼愛蓮小姐為配,單二哥方才放心受戮。弟想姑夫聲勢赫赫,表弟青年矯矯,怕沒有公侯大族坦腹東床,兩日正欲寫書奉覆,幸喜表弟到來,可以面陳心跡,恕弟之罪。”

        羅公子見說,便道:“弟何嘗煩表兄去求單家小姐?”就把當年與竇公主馬上定姻一段說了,又道:“弟知建德昔年曾住在二賢莊年余,畢竟與單員外相好,又知單員外與表兄是心交,故托表兄鼎言,轉(zhuǎn)致單員外要他玉成姻事;若說單家小姐,真風(fēng)馬牛不相及?!笔鍖毜溃骸白鹪鲜且胰デ髥涡〗愕?,難道我說謊?”便起身去取出羅公子的原書來,公子接來一看道:“這又奇了,并非小弟筆跡。弟當時寫了,當面交與齊國遠的,難道他捉弄我不成?”叔寶道:“不難,我去請齊國遠來便知就里?!泵腥巳フ堼R國遠、李如珪、程知節(jié)、連巨真來相會。羅公子道:“齊國遠在鄠縣柴嗣昌那里,如何在此?”叔寶道:“齊李二兄,因柴嗣昌之力,國遠已升大理寺評事,如珪升做鑾儀衛(wèi)冠軍使?!绷_公子道:“聞得表兄有位義弟羅士信,年少英雄,為何不見?”叔寶道:“圣上差往定州去了?!?/p>

        正說時,家人進來報道:“四位爺多請到了。”叔寶同羅公子出來相見過,坐定,羅公子說起寄書一事,齊國遠對羅公子道:“弟與兄別后,在路恰值劉武周作亂,被他劫去沖鋒,遇著竇建德的女兒,好個狠丫頭,被他殺敗了許多蠻兵,把我虜去。其時還有姓花的后生,那建德的女兒問了他幾句,看見他貌好,要留他做將軍,他說是個女子,竟牽他到寨后去了;及叫弟上去,我只道亦有些好處,不想把弟竟要短起一截來。幸喜弟有急智,只得喊出吾兄大名,并他家有個司馬孫安祖來。竇家女兒聽見,忙喝手下放了綁,叫我坐了,他竟像與兄認得的光景,便問兄近日行止,并身體可好。又盤問我字寄到那里去。弟平生不肯道謊,只得實實與他說。那竇公主討兄的書出來接去一看,那丫頭想是個不識字的,仔細看了一回,呆了半晌,就塞在靴子里去了,對弟說道:‘此書暫留在此,伺起身時繳還?!『妹魅眨涓赣行艁泶咚鹕?,差人送二十兩程儀并原書還弟,也還算有情的。”

        羅公子忙叫家人在枕箱內(nèi)取出竇公主與花又蘭寄來的原書對驗,筆跡無二,方知此書是竇公主所改的。叔寶道:“這樣看起來,此女子多智多能,正好與表弟為配。”張公謹?shù)溃骸安惶卮艘??!本蛯⑶叭樟_公子吊唁如何款待,公主又連行修本去上皇后,金鈴如何報信,各各稱羨。李如珪大笑道:“若如此說,竇公主是羅兄的尊閫了,剛才齊兄口里夾七夾八的亂言,豈不是唐突羅兄?!眹h見說,忙上前陪禮道:“小弟實不知其中委曲,只算弟亂道,望兄勿罪?!北娙斯恼拼笮?。長班進來稟說:“昨日皇爺身子有些不快,不曾坐朝?!笔鍖毾蛄_公子道:“既如此,把姑夫的賀表奏章,并你們職名封付通政史,先傳進去何如?”羅公子道:“悉聽表兄主裁?!闭f罷,即入席飲酒。

        今說吳良、金鈴奉了竇公主之命,赍本趕到京中,忙到宇文士及家來,把禮札傳進,說了來意。士及因竇線娘是皇后認過侄女,不敢怠慢,忙出來,看見金鈴、吳良,問明了始末根由,自己寫書一封,叫家人去請一個的當?shù)膬?nèi)監(jiān)出來,把送皇后的大禮本章與送他妹子昭儀的小禮,一一交付明白,叫他傳進宮去,送與昭儀。昭儀收了自己的小禮,即袖了本章,叫宮奴捧了禮物到正宮來。

        正值唐帝龍體欠安,不曾視朝,與竇后在寢宮弈棋。昭儀上前朝見過,就把線娘啟稟呈上。竇后看了儀單上皆是珍珠玩好之物,便道:“他一個單身只女,何苦又費他的心來孝順我?”唐帝在旁說道:“他有什么本章?”宮奴忙呈在龍案之上,展開來看,只見上寫道:



        竇后道:“竇女前日陛見時,原議許配羅成,為甚至今不娶他去?”唐帝道:“想是羅藝嫌他是亡國之女,別定良緣,亦未可知。”宇文昭儀道:“婚姻大事,一言為定,豈可以盛衰易心,難道叫此女終身不嫁?況娘娘已經(jīng)認為侄女,也不玷辱了他。”竇后道:“陛下該賜婚,方使此女有光?!碧频鄣溃骸案]女純孝忠勇,朕甚嘉之;但可惜那花木蘭代父從軍的一個孝女,守節(jié)自刎,真堪旌表;至其妹花又蘭,代姊全信,與羅成同床不亂,更為難得?!庇钗恼褍x道:“妾聞徐世勣所定隋朝貴人袁索煙與竇線娘住在一處,此本做得風(fēng)華得體,或出其手,亦未可知?!敝灰娪幸粋€掌娘宮的太監(jiān),手捧著許多奏章呈上,唐帝從頭揭看,是羅藝的賀表,便道:“剛才說羅藝要賴婚,如今已有本進呈?!泵φ归_來一看,只見上面寫道:


        題為直陳愚悃,請旨矜全事。竊惟王政以仁治為本,人道以家室為先,從古圣明治世,未有不恤四民而使之煢獨無依者也。臣藝本一介武夫,荷蒙圣眷,不鄙愚忠,授以重鎮(zhèn),敢不竭力撫綏,是雖諸丑跳梁,幸賴天威天盡。但前叛臣竇建德,因飲侵掠西陲,統(tǒng)兵犯境;臣因邊寇出師,臣男成即提兵與竇建德截殺;夏國將帥,俱已敗北,獨建德之女名線娘者,素稱驍勇,不意一見臣男,即不以干戈相向,反愿系足赤繩,馬上一言,百年已定。此果兒女私情,本不敢穢瀆天聽,今臣兒年已二十四矣,向因四方多事,無暇議及室家;建德已臣服歸唐,超然世外,聞此女曾愿身代父刑,志行可嘉,又蒙天后寵眷特隆,而煢煢少女,待字閨中;臣男冠纓已久,而赳赳武夫,孑身閫外。臣思夫婦為倫禮所關(guān),男女以信義為重,恐舍此女,臣男難其婦;若非臣男,此女亦不得其偶。臣系藩鎮(zhèn)重臣,倘行止乖違,自取罪戾,姑敢冒昧上聞,伏望圣心裁定,永合良緣。臣不勝惶悚之至。


        唐帝看完笑道:“恰好幽州府丞張公謹與羅成到來,明日待朕親自問他,便知備細。”只見秦王進宮來問安,唐帝將二本與秦王看了。秦王道:“建德之女,有文武之才,已是奇了;更奇在花家二女,一以全忠孝,一以全信義,木蘭之守節(jié)目刎,或者是真;又蘭之同床不亂,似難遽信。”唐帝道:“剛才宇文妃子說,竇女本章,疑是徐世勣之妻袁紫煙所作,未知確否?徐既聘袁,為何尚未成婚?”秦王道:“世勣因紫煙是隋朝宮人,不便私納,尚要題請,然后去娶。”唐帝道:“隋時十六院女子盡是名姬,不知何故,一個也不見?”秦王道:“竇建德討滅宇文化及,蕭后多帶了回去,眾妃想必在彼居多。今趁羅成配合,莫若連徐世勣案袁紫煙亦召入宮廷賜婚,就可問諸妃消息?!碧频鄯Q然,就差宇文士及并兩個老太監(jiān),奉旨召竇線娘、花又蘭、袁紫煙三女到京面圣。

        未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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