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yer（油炸時使用的烹飪道具）和煤氣灶吐出的熱氣，讓實驗室變得熱騰騰的。負責甜味薯片的研究員趙代理汗流不止，他已經(jīng)在這間熱氣騰騰的房間里待了幾個小時了。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將親手削皮后的土豆堆成小山。在放東西的架子上陳列著一個個小玻璃瓶，瓶子里裝著數(shù)十種調(diào)料品。

把土豆的外皮削掉，切成薄片，油炸后制成土豆片，配上調(diào)料，倒在薯片上，品嘗并記錄下來，然后回到第一階段，再把其他的土豆外皮削干凈。這就是最近趙代理每天都在反復做的事。

趙代理把剛做好的薯片放入嘴里咬了一口。油炸過后沒多久，熱乎乎脆脆的薯片，觸及上顎。趙代理不由呻吟了一聲。

“呃……”

趙代理吞下薯片后，用舌頭舔了一下上顎。表皮微破的上顎，傳遞出熱辣辣的疼痛感。

開始新產(chǎn)品研究后，每天都得試吃樣品，所以對于研究員而言，口腔問題是常見的事。雖然疼痛是個問題，但比疼痛更嚴重的是逐漸變得遲鈍的味覺。感到疼痛，就不能感知味覺，無法感知味覺，就很容易在迷宮中迷失方向，無法品嘗出復雜和微妙的味道。

“今天是不是就到這里比較好？！”

因為疼痛而無法感受出味道，可能回家休息會更好吧！另外，口腔里的疼痛感并不是唯一的問題。剛剛，胃里的灼熱感也漸漸變得強烈了。雖然知道沒有用，但他還是推了幾下上腹。吃了太多甜食，因胃里覺得甜膩而不吃晚飯是常有的事。他也知道這正是因為空腹吃甜食更容易讓人覺得膩，才會更不想吃飯。

趙代理看了一下鐘。已經(jīng)快晚上十點了。他把靠近過道的門微微打開。別人都下班了，其他研究室里也鴉雀無聲。這已經(jīng)不是一兩天了。晚上變得安靜的研究室，頓時讓人覺得陌生起來。

“將味道混合后，就像1＋2＝3的數(shù)學公式一樣，如果味道濃度也像數(shù)學公式一樣下降的話，該多好啊……”

趙代理一個人喃喃自語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開發(fā)新口味，不可能像數(shù)學公式那樣明了，幾乎不可能正確地做出預測。從算術(shù)角度看，這個和那個混合在一起，一定會出現(xiàn)預想的味道，但是數(shù)十種材料制造的多樣性，以及無法預測的變數(shù)，使得大部分情況下只會出現(xiàn)始料未及的結(jié)果。

調(diào)味品怎么混合？調(diào)味品該放多少？

這看似簡單的兩個問題其實包含多種可能性。因為組合和含量的不同，有些本應呈現(xiàn)出來的味道，可能會消失，而沒有預想到的味道模式，反而會被凸顯出來。以往的薯片只要找到一種味道能突出原來的咸味，但是這次的新產(chǎn)品，有甜味、咸味、鮮味，超過十幾種調(diào)味品都需要達到均衡狀態(tài)。因為甜味和咸味相克，甜味變濃的話，咸味就會消失；咸味過于突出的話，甜味就會消失，這樣的現(xiàn)象反復出現(xiàn)。

趙代理曾經(jīng)認為研究員就是與失敗親密接觸的職業(yè)。如果不想在味道的迷宮中迷失方向的話，就要預見每個瞬間可能的失敗，反復實驗，動用自己所有的知識和經(jīng)驗，慢慢摸索，磕磕絆絆地前行。

甜味薯片這個項目讓趙代理苦惱的不只是甜味和咸味的和諧問題。他想起今天白天項目組崔組長從總公司回來后說的話。

“拿著樣品去了總公司，CEO說了一些意味深長的話。”

“說了什么？”

“他說葡萄酒怎么樣，法國村莊怎么樣，類似這樣的話?？傊?，好像是想制造像葡萄酒一樣的薯片?！?/p>

雖然不知道他真實的心意，但意思中或許表達了他對甜味和咸味的配合不太看好，或許會不合他的口味。趙代理從研究室出來后，邊嘆氣邊喃喃自語：

“吃起來像葡萄酒一樣的薯片，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