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與金錢利祿

功名利祿，身外之物;粗茶布衣，未必不幸;九五之尊，未必幸福;幸與不幸，自心是度。

《紅樓夢》的內(nèi)涵精髓，全在四首二十八字的《好了歌》里，“好就是了”，那“紅樓夢”和那大府邸以及那里面的高貴或貧賤的生命，其實(shí)都是在“夢”，最終都是“空空”和“了了”。不論作者的這一人生價值觀是否過于消極，至少，《好了歌》的前二首是充滿了禪味的:“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為“功名”或?yàn)榻疱X奔波勞苦一輩子，最終還要回到“零”去。

禪并非“虛無”，“佛法講出世法不離現(xiàn)世法”，凡人是肉身，在紅塵五行之中，要生存，要發(fā)展，便免不了要做事，要奮斗，這是“入世”。但身入世，心切不要太入世，人生只是一生一死兩者之間的一條由過程環(huán)環(huán)相扣連成的鏈條，功名、金錢之類，全是這鏈條上的附屬品，“反客為主”，以功名或金錢去取代生命的意義，生命本身便沒有了意義。

有這樣一則寓言:一個老漁翁在海灘的小漁船上懶洋洋地曬太陽，一個哲學(xué)家走過來，問:“老人家，您為什么不拼命去打魚，賺夠了錢，然后好好享受呢?”老漁翁睜開眼睛，笑一笑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享受了?！崩蠞O翁是個未學(xué)禪的禪悟者。

我聽一個山西朋友講過一個山西人自嘲的故事:一個山西農(nóng)民餓著肚子，坐在門前曬太陽，問他做什么不去種田、收獲、吃香喝辣?老農(nóng)說:“您別看我餓著，我可坐著哩?！?/p>

——這個故事有點(diǎn)譏諷的味道，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它又是一個禪寓言:雖然不富裕，卻悠然自得，自得其樂。

一個被自己的皇位、文武百官、六宮美女和紛繁的國事擠壓成神經(jīng)衰弱美尼爾氏綜合癥乃至羊角風(fēng)患者，與一個雖然清貧，但是健康長壽快樂的平民百姓相比，到底哪一個更幸福一些呢?

不言而喻。

我有八句偈子:“功名利祿，身外之物;粗茶布衣，未必不幸;九五之尊，未必幸福;幸與不幸，自心是度。”

人若春鴻事若夢　云在青山水在瓶

臥聽屋外魚讀月　倚看窗前影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