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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的大紅印

        時間:2023-08-04 百科知識 版權反饋
        【摘要】:米饅頭質量的好壞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原料配比。米饅頭的原料用30%的糯米與70%的早米配制而成,軟硬搭配。在我家,母親每年都會選擇在臘月二十九的晚間做米饅頭。母親的手藝,以完美著稱,所以與她合作的人家連搓米饅頭的任務都全交到她的一雙手上。說來實在令人驚嘆,到了母親手上的米粉,搓出來的米饅頭坯子個頭均衡、形制劃一,好似用現(xiàn)在的克隆技術,或者說是復印機復出來的,待到出籠時,全是笑盈盈的臉譜。

        1.過大年

        童年的腳步聲已遠去了半個多世紀,那些美好記憶卻仿佛就發(fā)生在昨日,仍在眼前恍惚閃現(xiàn)。所有記憶中,故鄉(xiāng)最讓我留戀的莫過于過年前的那一陣子。

        只要進入寒冬臘月,在我家鄉(xiāng)的那個村莊,隨處都飄溢著濃濃的過年氣息。我的耳畔仿佛還回響著隔壁阿毛公公磨刀霍霍的聲音。他磨刀的功夫堪稱一絕,不用眼瞧,只要用一個指頭往刀刃上一使,便知道刀刃鋒不鋒利。如果還不夠鋒利的話,便會曲著身子,在一塊面包大小的磨石上再來來回回地蹭幾下子。

        左鄰童顏鶴發(fā)的大行太公已將這些日子當過年使了。頭頂上的一頂破帽已經(jīng)早早卸去,替換上了一頂厚厚的四五成新的“湯官帽”。平時絕不上身的一條深藍色的已有悠久歷史的褶皺作裙也翻出來圍上了,可是他的雙手也就從那一天起藏進了作裙里,給人以一種神秘的遐想。大孩子們說:太公手里有一件特別漂亮精致的寶貝(我們小孩稱之為“小火”,其實是一只手爐)??墒?他就故意這樣地給你制造著一種氣氛。此外,太公還一直以酋長自居,每天都要去各家門前溜達溜達,這頗有點像國王在督促臣民。過年的氛圍被他這么一折騰,節(jié)奏也似乎快了很多。“廿三祭祭灶,廿四撣撣塵,廿五、廿六看牛小彎別(趕)出門……”這首民謠被弄堂口的一群小孩子們一遍又一遍地高唱著。

        我的記憶里有著滿山岙彌漫的松香,我的腦海里充滿了香噴噴的年味。柴爿是每家每戶過年的主要年貨。大人們說用松木柴爿火燉“肘子”(蹄髈)特別香濃有味。還有人說,用松木柴爿蒸米饅頭最是吊人胃口。

        右鄰愛菊爹喜歡在中飯后宰雞、殺鴨,他的五個女兒必定會爭分奪秒跑到“睡覺”的公雞旁,從它們身上掠走一些漂亮的羽毛,她們說:“這羽毛能做毽子,不先下手為強就會沒份的?!?/p>

        小小的山村里,大多數(shù)人家在屋內橫梁上掛滿了準備過年的“燈籠”(為防風干,大白菜外面裹上一層紙),也有人家的雞鴨懸上梁了(宰殺后倒掛著),還有的人家還會掛上一串為防擠壓變質而用竹蔑串成圓環(huán)狀的油豆腐,遠遠看去很像一個花環(huán)。

        每到這時候,淳樸的村民總會互送一些小年貨。兩天前阿忠娘差其兒子也是我的好伙伴搬來了一塊盈盈的豬血;前天阿明家遞過來一碗能覓到一兩塊指甲大小的豬油渣的炒咸白菜;昨晚上愛芬娘已搓好了餒糕,叫人帶過來一封火柴大小的一塊;今天不知是阿國家還是哪家打了豆腐,肥皂大小的一塊老豆腐放在我家八仙桌上。當然,好客的母親也會端出自家的佳肴回贈。

        那些滿目瘡痍的老屋被離鄉(xiāng)的主人遺棄,成了沒人監(jiān)護的“孤兒”,任憑風雨肆虐,歲月侵蝕……

        年復一年,過年的喜慶與祥和是古老鄉(xiāng)村自給自足生活的反映和延續(xù)。

        2.做米饅頭

        小孩子們最喜歡趕熱鬧,這些天全圍在村子東北角的碾米屋里。因為在那里有大人正赤膊上陣,在一根粗木條上踏來踩去,兩手緊緊拉著從梁上懸落下來的繩頭,它猶如雜技演員身上的一根保險帶。

        確切地說,赤膊上陣踏來踩去的大人是在使勁。一個箭步向前,又一個疾步后退,就這樣反反復復地進行著。隨之,腳下的搗臼里便發(fā)出“嘭嗒、嘭嗒”的連續(xù)節(jié)奏,聲音在山岙里竄來竄去。小孩子們看那位赤膊的大人覺得有趣,樂得像一群小猴子,在旁邊緊挨的一塊像冰塊一樣的石板碾米盤上翻來滾去,看他們的樣子似乎絲毫不覺寒冷。

        村里的人聽到這樣的聲音,誰都明白,已有人家開始在搡米粉了,不是做饅頭,便是搓餒糕的。

        幾個怕成為白毛女而頭包圍巾的婦女輪番地向搗臼孔里放入被浸泡得像雪花一樣白的米粉。每過一段時間,搗臼聲會停下來,有人就用沙篩過濾,篩下的便是饅頭米粉,篩上的粗粒仍倒入搗臼里回搡。

        要想做出好的米饅頭,有三個步驟,且步步都要到位。搡米粉就是第一個步驟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第一步統(tǒng)稱原料配制。米饅頭質量的好壞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原料配比。不能使用純糯米,因為糯米太黏,黏了做不了米饅頭;反之,也不能使用純早米,早米做成的米饅頭實在太硬,硬得像個燒餅,咬起來都費勁。米饅頭的原料用30%的糯米與70%的早米配制而成,軟硬搭配。這種配方一點也沒有技術含量,只要記牢一個數(shù)字,人人都能掌握。為使出籠的米饅頭白凈潔亮,就要將配制好的米在山泉中浸泡數(shù)天數(shù)夜,瀝干后必定得用搗臼來搡,才能搡得亮里透光。

        發(fā)酵為第二步。做米饅頭前有一個發(fā)酵過程,一般選用優(yōu)質糯米酒的腳料。這個環(huán)節(jié)是承上啟下的,要把握好米粉的濕度,不然會影響到下一環(huán)節(jié)。因此,發(fā)酵成了有較高技術含量的一道關卡,因為酒腳濃度有高有低,濃度高低決定著配比米粉的參數(shù)。大多數(shù)婦女在這一配比環(huán)節(jié)上往往拿不定主意,酒腳料配多了,不僅酒氣十足,還會過度發(fā)酵,使得米饅頭變形;反之,發(fā)不了酵,米饅頭還是原樣。而母親只要聞一聞酒腳味,就知道多少米粉該用多少酒腳料了。她說這樣的事是無法手把手教人的,只能熟能生巧憑感覺憑悟性了,所以母親這位自學成才者,成了發(fā)酵秘方配制最權威的師傅,經(jīng)常有人請她去做發(fā)酵師傅,而母親總是謙遜地微笑著答應大家。

        做米饅頭的第三個步驟,也是最后一步:掌握火候,上鍋蒸饅頭。蒸饅頭不是一味追求火旺就能蒸好的,火勢太旺便會成僵米饅頭,因為米饅頭在蒸籠內還有一個持續(xù)的發(fā)酵過程,尚未發(fā)透酵便已經(jīng)蒸熟了肯定不行。但也不能一味地用溫火耐心蒸,用溫火蒸饅頭用時太長,饅頭在蒸籠內發(fā)酵時間過長,米饅頭會變魔術,會成為另外一種模樣。一般情況下,母親是看蒸汽的,眼瞟蒸籠冒什么樣的蒸汽就知道了。然后,她隨時會向灶間里的火頭軍發(fā)出指令,減火或加火。這些技術看起來是沒有現(xiàn)成定律的,全憑經(jīng)驗加智慧才能加以掌握。

        蒸米饅頭,并不像人們通常想象的一籠一籠單獨來蒸,也不是隨心所欲想蒸幾籠就蒸幾籠。它是用五扇蒸籠分隔成兩部分(上三下二)循環(huán)不斷進行的,這是傳統(tǒng)的工藝制作方法,輕易不能改變。

        在臘月二十九那一天,從早到晚多數(shù)人家都在蒸米饅頭。炊煙裊裊,整個村莊像春天到來似的溫暖,到處都散發(fā)著暖烘烘的氣息,人們的臉上全掛滿了喜洋洋的微笑。整個村莊成了一座繁忙的米饅頭加工廠,洋溢著撲鼻的香氣。我是直到上學,學到了“蒸蒸日上”這個成語,才領悟到過年蒸米饅頭,也許正寄托著村民對幸福生活的追求和向往。

        在我家,母親每年都會選擇在臘月二十九的晚間做米饅頭。這個時候,還必定會有幾戶人家等待著與她一起合作。母親的手藝,以完美著稱,所以與她合作的人家連搓米饅頭的任務都全交到她的一雙手上。

        說來實在令人驚嘆,到了母親手上的米粉,搓出來的米饅頭坯子個頭均衡、形制劃一,好似用現(xiàn)在的克隆技術,或者說是復印機復出來的,待到出籠時,全是笑盈盈的臉譜。其他人除了高興得合不攏嘴外,只好心甘情愿地承擔起了套蒸籠、卸蒸籠、出蒸籠、搬柴、燒火、加水等其他環(huán)節(jié)的事。

        剛出籠的米饅頭真有幾分姿色,為達到更美的效果往往還要蓋上一個大紅印章。母親會將那差事交給她的兒女們來完成。不過她對我們要求很嚴格,印章不能蓋得太左或太右,說蓋偏了會壞了容顏。

        米饅頭做成后,儲藏也有學問。母親說:“儲藏不好會造成兩種后果,一是發(fā)霉,霉點斑斑,二是會變成笑臉(裂開)。”所以這就有講究了,它只能儲藏在通氣的米籮里,不能儲藏在密不透氣的桶內;反之,放在通風口也不行。難怪有人家端上餐桌的米饅頭不是摻和進了黑芝麻似的星星點點,便是殘缺不全的,或是裂開的。

        節(jié)日里,遇有客人到來,一盤子的米饅頭只要蒸上幾分鐘,即可讓客人美美品嘗。品嘗米饅頭時,母親通常會備上兩種佐料,讓客人自主選擇:一碟晶瑩剔透的粉白精糖,一盆紅盈盈的紅燒肉鹵。選用粉白糖蘸著吃,這種吃法多為女性客人,或平日很少品嘗這類米饅頭的新客人,淡米饅頭蘸白糖非常般配。蘸紅燒肉鹵不一定所有客人都能接受,但那其實別有風味。我就最愛將米饅頭往肉鹵里一蘸,潔白的米饅頭蘸上噴香紅潤的肉鹵,吃起來真的有一種享受美食的幸福感。

        這米饅頭的發(fā)明始于何時,已無從考證。我猜想不會是唐宋那么遙遠的時代吧,要不然怎會沒有唐宋詩人的贊美詩句呢?

        我酷愛家鄉(xiāng)的米饅頭,參加工作后的多年里,病痛纏身的母親還是會年年做上幾十斤米的米饅頭讓我們這些兒女們過年享用。直到有一天,母親離開了我們,米饅頭也與我漸行漸遠。大概因為現(xiàn)代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年輕人都不愿再接受傳統(tǒng)繁復的生活方式了。

        每當我走近故土,與童年時的伙伴們聊起過年時家鄉(xiāng)的特色糕點,在我的腦海里立即會閃現(xiàn)出一幅母親做米饅頭的情景。家鄉(xiāng)上了年紀的親人最能猜透我的心思,姑姑、嬸嬸,還有菊仙阿姨和妹妹、表妹們常在過年的時候特意做上些許,帶給我一些。那些米饅頭雖沒有母親制作的美味誘人,但還是極吊我胃口的,我甚至舍不得一下子吃掉它們。

        米饅頭是我家鄉(xiāng)的特色米點,也是家鄉(xiāng)無數(shù)代女性傳承下來的勤奮與智慧的結晶。20世紀70年代以后,村上有了“隆隆”的軋米機,一擔黃澄澄的谷子沒幾分鐘就成了白米,轉眼間又成了米粉。漸漸地,人們開始視輾子、搗臼為累贅,輾子、搗臼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它們不僅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也不被后人所了解了。可是,母親用搗臼搡出來的米粉做的米饅頭,我會回味它一輩子的。

        3.牽水磨

        每年臘月的某一日,母親總會吩咐兒女們幫她做件事:浸糯米。浸泡糯米沒有什么要求,只是母親會提醒一句:“水的高度一定要沒過米。”我們知道,浸泡糯米,是為了牽水磨做米粉。

        水磨米粉,小時候在我的家鄉(xiāng),每家每戶或多或少都會牽一點的,唯一的區(qū)別是東家殷實多磨幾斗,西家寒酸少磨幾升而已。因為傳統(tǒng)過大年,山里人家寧可沒有魚肉,也不能少了湯圓(也叫湯團)。節(jié)日里,親友來拜歲了,用湯圓當點心,就連婚慶喜事款待新郎新娘也有湯圓的份。

        做湯圓的工藝雖然不很繁雜,但做起來真有點興師動眾。要想磨出上乘的潔白剔透的米粉來,是要花一番心思的,非掌握幾分要領不可。

        我記得每次母親選料時,總會選取沒有雜質的糯米,然后把握適當?shù)慕輹r間。所謂適當?shù)慕輹r間,一般為一個星期(也有三五天的)。其間,每天勤換一次山泉。只有多次換山泉,才能泡去糯米外層的米黃色,而只有潔白的糯米才能磨出精白的米粉來。

        村上有個慣例,凡牽水磨做米粉,必定會三三兩兩地相約結伴,很少有獨家單干的。顯然,獨家單干會少一分過年的氣氛,也會被人說是小家子氣呢。

        水磨米粉加工的重任,一般都是由趴在堂前的一臺上了年歲的大磨來承擔的。大磨魁梧,形如一個直徑五十來公分的鼓,上下分兩顎,上顎磨盤除了有一個進米水的圓孔外,還有一個用來掛磨桿的二十來公分長的磨柄,整臺磨足有五六百斤之沉,用四只堅固的硬木八字腳支撐著,力氣不大的人看著它的模樣就會有些心寒和心慌。只有經(jīng)過大磨肚子的消化,米粉才能質地上乘,可稱得上細膩。

        操作這家伙,一人不行。它不由你使喚。兩人也不行,牽的人不是它的對手,效率也會很低下。要使那臺大磨聽從于你,悠悠旋轉,吱吱發(fā)出笑聲來,必須三人合力。其中一人掌舵駕駛(“把持磨頭”的相當于舵手),同時在磨嘴中加料,此外還負有掌控速度、節(jié)奏的協(xié)調任務。水粉稀稀薄薄,粗粗細細,就會影響湯圓的質量,如粗了做出來的湯圓美感度下降,口感不好;細了當然沒有什么特別的壞處,但浪費了時間,無謂地消耗了體力,也容易損壞大磨肚內的輪齒。

        要使這臺大磨聽從于你,悠悠旋轉,咬咬發(fā)出笑聲來,必須三人合力。

        另兩位牽磨者一左一右、并肩戰(zhàn)斗,這也叫雙推磨。牽磨的對象若是小孩子則難以充數(shù),因為磨盤轉一圈,前后就得有六七十公分的間距,即便是成人牽磨也得邁開大步。所以磨盤往前推去時,雙臂也慢慢由曲而直,牽磨人也會呈俯沖的姿態(tài);當磨盤往前推去時,牽磨人的雙臂像安裝有彈簧一樣,已經(jīng)自然收縮從直而曲了,人也微微成了仰狀。這臺大磨一向就是小孩子們躍躍欲試顯示肌肉的地方。牽磨十分講究力學原理的運用,它雖說要使力氣,但不能使大力氣,新手是不會牽磨的,更談不上牽出好磨來。牽磨像打太極拳,要始終保持著那個速度,看上去總是不緊不慢,富有耐心。

        三個人,必須齊心協(xié)力,步調一致。同時,為了提高效率,還要不斷地交換(工種)位置,調節(jié)神情,緩解體力。我拉過獨人磨,牽過雙人磨,也牽過三人磨,唯獨沒有嘗試過那臺大的牽水磨。

        母親牽磨時,接水粉的通常是一個較大的圓形的“措匾”(竹器),邊框有二十來公分,內填一層草秸,在草秸上鋪一塊較大的潔凈的布料,放在磨盤下方,接住從磨盤中流淌下來的米漿。

        不厚不薄的米漿流下來,黏性很強,滴在圓形的竹器里面,形似一個銀白的年輪樹形,也像冬日里山巖上一層一層不斷加厚的霜雪。

        母親告訴我們,水磨粉牽好后是不能直接制作湯圓的,這原料只能做米糊,因為它還要經(jīng)過擠水的過程,要瀝至不干不黏時才能使用。瀝米粉各有各的技巧,趕時間時,母親會在米粉下放上一堆草灰,干燥的草灰能很快吸干水粉中的水。不急的話,就將裝水粉的布料打一個結,壓上一爿磨盤,等上一個晚上,翌日即可包湯圓了。

        據(jù)傳水磨米粉做湯圓的歷史悠久,起源于宋朝,至今已有700多年的歷史了。當時各地興起一種新奇的食品,即用各種果肉做餡,外面用糯米粉包上,搓成球,煮熟后,吃起來香甜可口,饒有風味。因為這種糯米球煮在鍋里又浮又沉,反反復復,所以最初叫它“浮元子”,后來有的地方也把“浮元子”改稱為元宵。

        宋代有個詩人曾經(jīng)寫過一首《元宵煮浮子》:

        今夕知何夕,團圓事事同。

        湯官尋舊味,灶婢詫新功。

        星燦烏云裹,珠浮濁水中。

        歲時編雜詠,附此說家風。

        這種“浮元子”隨著歲月變遷,被聰明的寧波人稱為了“湯圓”,成為我們寧波的特產。傳統(tǒng)的寧波湯圓就是以精白的水磨糯米粉為皮,以細膩純凈的白糖、黑芝麻、桂花和優(yōu)質的豬板油制成餡。我記得母親做湯圓用的油似乎頗有特色,不用大眾化的豬板油餡,而選用肉雞體內黃澄澄的雞板油做成餡。黑芝麻的加工也不同于一般,她在鐵鍋中文火翻炒,炒出香氣后也用磨來牽,而這磨不是上面牽水粉的那個大塊頭,而是能獨人操作的小字輩。

        小時候,我對母親燒湯圓的方式好不明白:它不像做米飯那樣水與米一起下鍋,而是要待水沸滾了才可下鍋,然后母親又開始指揮在灶間的我:小火!小火!見湯圓浮起來了,就會順手舀來一勺冷水倒入鍋中,攪動幾下,直到再次煮至上浮,她還是加入少許冷水。這其中的奧妙我小時候真的不知道。

        這樣反復兩次后,才出鍋盛于碗中,再撒上糖桂花,說搬去給客人品嘗。母親說:“一盤好的湯圓的特點是:皮薄而滑,白如羊胎,溫光發(fā)亮,滑潤味美。一雙竹筷子夾住,湯圓的皮像橡皮一樣,不會破裂露餡。”母親不僅將湯圓用傳統(tǒng)的水煮方法來做,小時候她還經(jīng)常將湯圓一一放入油鍋中炸一炸,這時的油炸湯圓全然失去了它原有的白如羊胎、溫光發(fā)亮的容顏,一個個都成了鼓鼓的橘黃色的“乒乓球”了,未端上餐桌,已飄來一陣清香,夾入口中則酥香可口。同一個品種成了兩種模樣,味道極受客人的稱贊。

        不過,現(xiàn)在知道水磨米粉的人已不多了,大磨在20世紀80年代后,被一代年輕人視為落后的原始工具,又覺得它占地方,直接廢棄了事。去年,我有一次回老家,見小溪的亂石堆中躺著只露出三分之一的一塊圓形石料,我好奇地手指石料,問站在身邊的叔叔:“這是一塊什么石料?”叔叔嘆了口氣,說道:“這是一臺被廢棄的舊磨。”曾經(jīng)為我們的山村制造了香甜的石磨,如今卻不知被誰丟棄在這兒。我的心中滿是惋惜,極不是滋味,我?guī)ь^與幾位管村的老人,艱難地將那臺石磨搬出來,放到老屋的門前。

        4.宰年豬

        臘月里的每一天,挨家挨戶都在為過年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冷不防地,從弄堂口傳來幾聲歇斯底里的尖叫,誰的心里都清楚,那是懶豬發(fā)出的哀號和呼救聲。所以,誰也不會對那哀號呼救聲流露出一點點的同情心來。

        宰豬是過年所有大事中的最大事兒。養(yǎng)一頭肉豬多不容易,除了要投入極大的本錢外,農家還要辛辛苦苦熬過一整年。

        養(yǎng)豬的活兒每家每戶都由女主人承擔。以我家為例,父親頂多每月去幾次集市,每次買一擔“四六”糠(由40%的米糠、60%的大糠配成)或“三七”糠回家,就沒事兒了。一頭幼仔慢慢長大,它的胃口也由細變粗,每日從開始的小桶飼料到后來的大桶飼料,母親一天一天周而復始地勞作著(養(yǎng)兩頭就要喂六大桶了)。此外,喂的草料也大多由母親上山割來。因為過去養(yǎng)豬不像現(xiàn)在這樣喂飼料(這也是豬生長特別費時的原因),而是以喂草料為主,米糠為輔,頂多在宰割前夕用些細小破碎的紅薯之類的雜糧突擊增肥,這是一年中豬們的高質量生活。有相當一部分的人家平日連米糠也不舍得喂它們,其生活質量可想而知了。

        獨自宰一頭肉豬過年的人家,在村上是不多的。一般都由叔伯倆,兄弟或鄰里幾戶農家拼湊一頭,由屠夫做中間人,買豬頭搭腳爪,要肥的搭瘦的。不像現(xiàn)在,豬爪與瘦肉都成了搶手貨。大多數(shù)人家因喂不起飼料,進入農歷十一月就忙著宰豬殺雞,待過年上桌的時候,豬肉、雞肉還有其他肉類不但不用放鹽,還要想方設法去咸味呢。

        我家宰年豬,無論大小,一年一頭。宰豬的日期是父母特定的,而且多年來一成不變,這是一個有意義的固定日期,即臘月十八這天,而且必定是在午后進行的。

        每年宰豬的重任,通常由外公(母親的兩位表叔)一力承擔,也有幾年是父親自己動手的。一個大木桶,一條矮腳凳,一副刑具,都必定用外公的專用工具。家里只要備上兩大鐵鍋煮沸了的水和一個小木桶就可以了。

        宰豬這般武活兒,單槍獨人是很難下手的。一定還需有兩個副手幫忙才行。副手們各抓一邊豬耳,其中一人拖住豬的尾巴。只有用這樣的一種綁架方式,才能讓“豬大爺”(只待在豬圈里吃,不像牛羊上山自己尋食)服服帖帖上路,被拖曳到刑場的斷頭臺上。小時候聽大人們說,“豬大爺”知道自己平日過的是寄生的生活,一定會有一天走上末路的。所以在它被主人趕出圈的那一刻起,便氣宇軒昂地向人類發(fā)出一陣陣吼叫聲,以示自己寧死不屈。

        也有大人戲說這是豬八戒發(fā)出的抵賴聲,為免予主人對其施刑,就不停說“不是我、不是我”;在斷頭臺上,當吃了刀子后發(fā)出最后一聲,才承認“是我”。兒時的我們聽了,信以為真。

        外公宰豬技法嫻熟,他用粗大有力的左手鐵鉗似的鉗住了不停叫喚的豬嘴,以防它狗急跳墻用利牙傷人,右手握著一把透著寒光的刀子,利落地捅進豬喉。然后,一個折手,刀子就出來了。這時,鮮血順著刀子像泉水一樣噴涌而出,怪不得人們常將“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作為結束生命的比喻了。

        不過,在現(xiàn)實生活中,技術蹩腳的屠夫也是比較常見的,只見他的白刀子進去仍是白刀子出來,哪怕后面多刀補救仍不見紅,“豬大爺”因實在受不了這般痛苦上路,會奮力抵抗。這樣的宰殺是最有看頭的,常常會引來眾多圍觀者的陣陣哄笑。于是,屠夫會慌成一團,連喊救兵。

        父親自己動手宰豬時,兩位叔叔總會跟隨在父親的左右,忙這遞那的??锤赣H宰豬,我發(fā)現(xiàn)除豬毛和翻腸子是最使他費力和費神的。一個大木桶,兩鍋沸水,將放了血的一頭100多斤的死豬放入其中,要翻來覆去地浸泡。如果浸泡得不到火候,豬毛是去不了的,我記得父親有過這樣的時候。這時只能找捷徑了,在豬的耳部或腳上割裂一口子,用捅條在豬的全身皮層捅一捅,然后鼓著腮幫子一口口鼓氣,把一只癟兮兮的豬吹成肥大的大胖豬,這時除掉豬毛就容易多了。再一道環(huán)節(jié)便是清豬腸了。臘月里的氣候,剛才為除豬毛累得大汗直淌,現(xiàn)在倒好,力氣使完了,水也冰冷了,兩手已被寒風吹得僵硬,卻要耐心地翻腸除豬糞,這是一個最復雜、最令人頭痛的過程。

        當年宰豬,任何人家最在乎的不是豬肉有多重,而是豬板油的厚薄。豬板油成了主人家臉上光彩照人的寫照,似乎家庭條件全記錄在豬板油上,豬的價值也隨之升高許多。那個年代,一斤豬肉售價只6.8毛,而一斤豬板油的價格要超過豬肉近一半,達到9.7毛,而且還很難買到。我家每年一頭豬的板油一般都會有十來斤,因為在宰割的前一段,父母總會不惜血本將很多紅薯和優(yōu)質米糠往豬槽里倒,將豬喂得肥肥的。有一年父親一刀將豬腹剖開,呈現(xiàn)在眼前的豬板油厚如一層壓緊的白白花絮,剝下來一稱,竟然有十五斤之多,母親臉上蕩漾著笑意,說半年的用油都不用愁了。

        母親最煩心的事,就是對豬肉的加工,因為怕氣候突然變暖會壞了肉質,所以她要第二天將大部分瘦肉切成拳頭大小的塊狀,浸泡在醬油里,幾天后全吊到風口處,串好繩后的醬肉像風鈴一樣蕩來蕩去,客人來了卸一塊當火腿肉來使,也送一些給城里的親友。余下的條肉她會做一些糟肉,待農忙時節(jié)端上餐桌,股股糟香味便撲鼻而來,饞得我們在母親不留意時用筷子夾住一塊送進嘴里,偷偷地樂著。

        宰完年豬,年味已濃得通紅。晚飯前,母親將一大鍋豬血盛到一個個碗中,排列在灶臺上,派我與弟弟去鄰居家一戶戶分發(fā)。

        晚飯成了晚宴,父親會叫上幫手和一些友好的鄰居,而母親則做好滿滿的一桌菜,全與豬搭界,大塊的紅燒豬肉,磨石大小的豬血,肉油炒成的咸菜,炒豬肝,白切肉等,加上一壺壺滾燙的米酒款待鄰里親友。

        四五十年過去了,回想宰豬時印象最深的一件事,當屬母親的嚴重警告了。她說,宰豬的時候,白刀子進去那一瞬間,小孩子是不能直視的。若是誰偷看了,會麻痹腦子的,會成為一個不會讀書的大笨蛋。這顯然是嚇唬小孩的故事,大概大人們不要小孩子看這般帶有血腥的恐怖的“屠殺”場景。頭幾年里,我和一幫小孩子都不敢違背大人說過的話,每逢殺豬時刻,大伙兒都會很自覺地排成隊一個個轉過身去或自覺閉起雙眼。

        到了上學讀書后,母親的“教誨”似乎不那么有約束力了。有一年,我還是約了一幫伙伴,背著大人偷偷地見證了殺豬的瞬間,當時心里確實產生過一種強烈的刺激感,這么大的一個大家伙被數(shù)個大漢掀倒都很費勁,卻這么一刀子斷了氣沒了性命,看后真有一種蕩氣回腸的感覺。

        我們相約觀看的小孩中,以后確有人染上了不會讀書笨了腦筋的毛病。不僅他自己忌諱,連他的父母知道后都那么認為是那一次看了白刀子進去而造成了終身的遺恨。不知不覺,又一年過去,又到了宰豬過年的時候,回想自己“三好生”照樣得,成績非但沒有下降反而比以往有了長足的進步,再以后任憑大人如何嚇阻,我都年年照看不誤,與大人一樣看熱鬧、找刺激,等待過大年。

        幾年前的一個臘月里,我問表弟昌明:“家鄉(xiāng)人過大年時還能聽到‘豬大爺’當年赴刑場時氣宇軒昂的聲音嗎?”表弟聽后,覺得我對形勢的判斷有點落伍,他說:“現(xiàn)在我們老家居住的人盡是些‘古董’,不要說養(yǎng)豬,就連養(yǎng)雞的也屈指可數(shù)了?!卑?那些事兒全在人們的眼前漸漸逝去,成了再也喚不回的歲月,卻也已成了我們記憶中珍貴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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