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的西南角原先有一口古井,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就有了,井口有磨盤大小,井壁卻很寬大,青磚砌成,像一個大甕,從井口探頭望下去,井壁濕漉漉的,還長著一層青苔。井水的面積比井口還大,如果地面有風,水面還會泛起一層暗綠色的波紋,陰森森地向上噴出一股冷氣。
當年不像現在,家家都有壓水井,有的地方還實現了安全飲水工程,用上了自來水。那時候全村人吃水用水都靠這口古井,所以這口井的地位在村子里是極其重要的,人們來挑水時都是懷著一顆虔誠的心,即便平時走過古井的時候,也會不自覺地輕手輕腳。
因為古井的重要性,所以那時候村里還專門指定了一個護井人。我記憶中的最后一位護井人是個啞巴,姓劉,沒有老婆、孩子,一個人住在井邊的一間老土屋里。此人開始并不是啞巴,直到“文革”后期,突然有一天似乎害了一場大病,從此就不再開口說話了。隨之而來的是圍繞這口井發(fā)生了一系列古怪的事,有人夜半好像聽到井里有女人哭泣的聲音,前去打水的人總是發(fā)現水面上會漂著幾只死貓爛狗,弄得井水臭烘烘的,簡直沒法飲用。而一向正常的劉啞巴也變得瘋瘋癲癲的,見到有人想要靠近那口井便會嗚嗚哇哇地做出一些嚇人的舉動。那時候一些人家已經有了壓水井,所以離了這口古井并非不能過,因此前去打水的人漸漸地就少了。不久,護井人劉啞巴干脆把井給填了。盡管有少數人覺得不太合適,但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沒有人站出來去干涉。
雖然古井不存在了,但劉啞巴并沒離開那間老屋,還是一個人獨處,后來幾乎不和村里的人來往了,人們慢慢地也就把他當成了一個瘋子。
但劉啞巴仍有一些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舉動。村里那幾個當年在“文革”期間當干部的人陸續(xù)死亡的時候,劉啞巴總會拿著一根棍子狠狠地敲打死者的棺材,似乎在發(fā)泄什么。還有,有人不止一次看見劉啞巴偷偷地跪在古井所在的位置,一下一下地磕頭。
前些年劉啞巴也死了,死前,他的行為讓村人全都大吃一驚。他竟然開口說話了,他一遍遍地哭著說,我有罪呀!讓人把他抬到填埋古井的地方,指點著大家把古井挖開,結果讓大家目瞪口呆:人們竟然從中挖出一具女性的白骨。
人們從劉啞巴的哭訴中終于明白了發(fā)生在幾十年前的一樁惡事:當年一位討飯的女人餓倒在劉啞巴的老屋前,被劉啞巴抱到屋里,恰巧遇到那幾名干部,那幾人見色起意,竟然把女人給奸污了,劉啞巴當時目睹了整個過程,他想去告發(fā)他們,可他們卻威脅他說:如果膽敢告發(fā)就殺死他。事后,那個女人羞憤交加,當天夜里就投井自殺了。在那個特殊年代,這樁惡事并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就那樣被瞞了下去。
從那以后,劉啞巴便被深深的罪惡感折磨著,他不僅不再開口說話,對那幾個干部也充滿了仇恨??伤冀K不敢去揭發(fā)他們,就這樣守著這個秘密度過了一生。在那幾個人陸續(xù)死去的時候,他去敲打他們的棺材,狠狠地詛咒他們,以此來減輕自己的罪惡感。
村人知道了這個故事,唏噓不已。他們把女人的白骨和劉啞巴葬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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