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現(xiàn)香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濒斞赶壬胺Q中國歷史上一位偉大的勇士，他以筆為利劍，狠狠地刺穿當(dāng)時的封建舊俗與黑暗的社會風(fēng)氣，在這條艱辛的道路上沖鋒在前，為后人留下了珍貴的足跡。正如阿英所說：“在中國的小品文活動中，為了社會的巨大目標(biāo)的作家，在努力地探索著這條道路的，除茅盾、魯迅而外，似乎還沒有第三個人。”

我之所以稱呼魯迅先生為“冷酷與溫柔的雙面男子”，是因為世人大都將其神化了。一提起魯迅先生來，張口即是“中國社會上著名的文學(xué)家、思想家、革命家”。冠之以“大家”的名號當(dāng)然是無可厚非的，但這反倒給我們一種距離感。

稱呼他為“冷酷與溫柔的雙面男子”，其中重要的原因還在于許廣平——魯迅的妻子。看了魯迅的許多文章后，偶然發(fā)現(xiàn)一個很有趣的現(xiàn)象：在有許廣平的陪伴之前，先生對黑暗現(xiàn)實的口誅筆伐，言辭非常犀利；而在有了許廣平陪伴之后，尤其是他們愛的結(jié)晶——海嬰出生后，帶給他幸福與歡樂，他作品中的言辭出現(xiàn)了一些愉悅的色彩。

這樣看來，許廣平似乎可以稱為魯迅先生“冷酷”與“溫柔”之間的“分水嶺”了。

初次閱讀魯迅先生的文章，是在中學(xué)課本里讀到的《祝?！贰．?dāng)時，這篇文章給我一種冷酷無情的感覺，似乎在為我們講述：一個人將一個社會敗類從人群中抓住之后，還要用刀子犀利地將其心臟挖出，血淋淋地呈現(xiàn)在大家面前，以讓眾人驚醒！所以他的文章“驚醒”世人，給當(dāng)時的社會當(dāng)頭一棒，但是處于當(dāng)下社會的我反而感覺到一絲凄涼，以及對人與人之間不信任與無情的可憐。

這些“冷酷”，與魯迅當(dāng)時所處的“內(nèi)外”之亂密不可分。

“外”境無非是當(dāng)時的一些文學(xué)爭論，而“內(nèi)”境說起來讓魯迅很無奈。當(dāng)時魯迅承擔(dān)著家里長子的責(zé)任，一家人的生活全靠他的工資來維持，但可能因為經(jīng)濟(jì)糾紛，兄弟反目，甚至到了絕交的地步。因為弟媳的一句污蔑，他被趕出了自己的家門。而在這時，身為夫人的朱安也一直未能寬慰他，他們夫妻依舊如往常，相敬如賓，交流甚少。那么，他自己苦悶的心事該向誰訴說？生活上的無奈加上思想上的愁悶，以至于他給人留下一種“怪物”的印象。在許廣平著的《魯迅的寫作與生活》一書中還記錄下了當(dāng)時困苦的魯迅給女高師上第一堂課的情形：他那大約有兩寸長的頭發(fā)，粗而且硬，筆直地豎立著，真當(dāng)?shù)谩芭l(fā)沖冠”的一個“沖”字……一句話說完：一團(tuán)的黑。可見當(dāng)時的魯迅困乏至極。

魯迅一向憤世嫉俗，作品的話語中也偶爾夾雜著一些“不雅”，這給文章增加了一些冷眼觀世俗的“冷酷”感。例如在《無花的薔薇》散文集中，在那篇《論雷峰塔的倒掉》里，句末氣憤的語言“活該”就像是一個意氣用事的小孩；在談?wù)搰袼刭|(zhì)問題時，大膽新奇地運(yùn)用“論他媽的”一些語詞，等等。然而他這樣一位冷酷的先生身上并不缺乏溫柔的一面。

《魯迅演講集》這樣寫道：“魯迅先生的演講態(tài)度中，是絕找不到一點手比腳畫的煽動和激昂的。他的紹興口音，平靜而清明，不急促，不故作高昂，卻夾帶著幽默，充盈著力量，像冬天那不緊不慢的哨子風(fēng)，刮得那么透徹，挑動了每根心弦上的愛憎，使蟄伏的蟲豸們更覺得無地自容。”可見，魯迅先生在現(xiàn)實生活中并非“冷酷絕情”之人。尤其是在他與許廣平的愛情里，更可見他溫柔多情的一面。

許廣平親切地稱呼他為“小白象”，而他則回應(yīng)許廣平“小刺猬”“害馬”等昵稱。在有許廣平陪伴的日子里，魯迅可謂是找到了真正的精神伴侶，同樣也找回了愛情的幸福與溫暖。《兩地書》便是他倆愛情的見證，溫柔抒情的話語里充盈著滿滿的愛意。

一位成功的男人背后必然站著一位偉大的女人。許廣平是偉大的又是平凡的。她的偉大在于敢于沖破封建束縛，追求解放和自由，成為新時代女性的代表；在于敢于追求自己的愛情，這種對愛情的執(zhí)著最終讓魯迅折服，笑著說“你贏了”。而她又是平凡的，如千萬女性一樣，愛丈夫，疼愛孩子。面對這樣一位女子，魯迅有什么理由不溫柔呢？

這樣看來，魯迅先生仿佛是一個矛盾的結(jié)合體了，然而卻不是的。他的冷酷主要是針對悲慘的社會現(xiàn)狀，批判、諷刺社會的無情，而他的溫柔則盡情表現(xiàn)他對于生活的摯愛。

在看完了幾本關(guān)于魯迅先生的書后，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像極了中國四大名著中《西游記》里的人物，他有著唐僧的睿智，孫悟空般的疾惡如仇與憤世嫉俗，加上沙悟凈的沉穩(wěn)，同時還不乏豬八戒的幾分幽默與可愛。他是一位偉人，以筆為劍，刺穿社會的虛偽，吶喊出時代的最強(qiáng)音。他同時也很平凡，追求自由與愛情，熱愛著生活。他，就是魯迅，一位冷酷與溫柔皆備的雙面男子。

（原載《青島科技大學(xué)報》第65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