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大選前的博弈
(1)
在“十三全”大會上賺得盆滿缽滿的李登輝,并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他要發(fā)揚“宜將剩勇追窮寇”的精神,繼續(xù)對“行政院長”俞國華下手。
在“十三全”會議結(jié)束一周之后,李登輝立即對俞國華“內(nèi)閣”進行改組,新的“行政院”雖仍以俞國華為“院長”,但新閣員年齡都在50歲左右,且大都由李登輝親定?!皟?nèi)閣”改組之后,俞國華被架空了。俞國華的離開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耍皇沁€缺少一個合適的時機,缺少一個更好的推力。
就在這時,李登輝收到了一個正在策劃著的針對自己的陰謀的信息。策劃這場陰謀的,就是李登輝的另一個政敵李煥。
原來,做了多年國民黨中央黨部秘書長的李煥,對秘書長這個職位已經(jīng)沒有多大興趣了,現(xiàn)在頭上又有李登輝這個強勢的黨主席,更讓他非常不舒服。他非??释D(zhuǎn)任“行政院長”,這樣就可以擺脫李登輝,單獨行事。而且李煥相信,自己管理黨務(wù)多年,人脈關(guān)系極廣,自己完全可以團結(jié)他們,以“行政院”為舞臺,對李登輝進行制衡。
察覺到李煥的這個陰謀之后,李登輝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非常高興。用李煥取代俞國華,正好可以趕走“官邸派”這位頭面人物;李煥離開自己正好徹底接手黨務(wù);幾個月前“臨門一腳”把自己送上代主席寶座的黨部副秘書長宋楚瑜,也需要回報,正好可以接手李煥空出來的秘書長這個職位。
一箭三雕,豈能不做!
“倒俞”開始了,李登輝和李煥聯(lián)合起來,做這件事是非常簡單的。俞國華這個人雖然在政壇摸爬滾打幾十年,但基本是為蔣家充當(dāng)“賬房先生”角色,并不是一個強勢的政治家。所以,“倒俞”還是從輿論開始的。
李登輝不斷制造“俞國華是國民黨的負(fù)債,而非資產(chǎn)”的假象,在心理上打擊俞國華這個已經(jīng)70多歲的老人。身心疲憊的俞國華到“立法院”找梁肅戎商談,這個和李煥早已沆瀣一氣的梁肅戎,“認(rèn)真”為俞國華分析了局勢,建議俞國華“政治人物從政有上有下,但進退之間的選擇是最重要的”。
這個時候,俞國華已經(jīng)心動了,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一旦辭職,也就意味著永遠告別政壇了,而且“官邸派”也必將遭遇重大打擊。
但不辭職又能怎樣呢?身兼黨主席和“總統(tǒng)”的李登輝,異常強勢,正在肆無忌憚地收編權(quán)力,自己即使咬牙留下來,不僅難以有作為,出了問題還有可能被李登輝拉出來“頂罪”??磥恚幌胱咭膊恍辛?。
1989年5月,俞國華向李登輝提出辭職。同月,李登輝任命李煥為“行政院長”。
在辭職時,俞國華對記者說,自己的辭職是“希望年輕人接棒”。然而,新上臺的李煥也已73歲,只比他小3歲,何來年輕?
(2)
李煥轉(zhuǎn)任“行政院長”之后,李登輝立即讓宋楚瑜接任黨中央秘書長。不僅如此,他還借機將管理黨務(wù)的另一位實力派,即副秘書長兼組工會主任關(guān)中退出了黨中央,從此宋楚瑜成為了黨內(nèi)僅次于李登輝的二號人物,李、宋二人真正控制了黨。
但問題還遠沒有結(jié)束,因為“行政權(quán)”又跑到了李煥手里,“軍權(quán)”依然在郝柏村的手里,情報權(quán)依然在蔣緯國的手里。
然而,李登輝現(xiàn)在卻沒時間去爭奪軍、政、情權(quán)了,因為1990年“國民大會”的第八屆正副“總統(tǒng)”選舉已經(jīng)迫在眉睫了。大選之前,先要國民黨黨內(nèi)推選正副“總統(tǒng)”候選人。
推舉前,跳得最歡的依然是蔣緯國,當(dāng)時有部分軍中將領(lǐng)希望推舉蔣緯國為“副總統(tǒng)”候選人;還有一部分人干脆直接發(fā)起聯(lián)署活動,推薦蔣緯國為“總統(tǒng)”候選人,而且聯(lián)署人數(shù)一度達到268人。
“總統(tǒng)”候選人的推舉是沒有懸念的,因為李登輝已經(jīng)當(dāng)了2年的黨主席和“總統(tǒng)”,威望已經(jīng)逐漸建立,又有宋楚瑜把控著中央黨部,控制著會議進程,所以在1月31日的中常委上,李登輝被順利地推舉為“總統(tǒng)”候選人。
懸念最大的是由誰來充當(dāng)“副總統(tǒng)”候選人。當(dāng)時,國民黨黨內(nèi)最看好的兩個人是李煥、蔣緯國,李登輝正想剪除這兩個人,當(dāng)然不想讓這兩個人成為自己的副手。為此,他提出的“副總統(tǒng)”候選人是已經(jīng)退休的前“司法行政部長”李元簇。
為何會挑選李元簇?并不是李元簇有什么過人的能力,而是因為:一、兩人私交甚好;二、李元簇沒有派系,能夠全力輔佐自己;三、李登輝是臺灣籍,李元簇屬于外省籍,正好可以搞平衡。
國民黨黨內(nèi)實力派對提名李元簇十分不滿,國民黨元老、“國大”黨部的領(lǐng)導(dǎo)人物滕杰公開提出,應(yīng)推舉蔣緯國為“副總統(tǒng)”候選人,于是矛盾公開化了。加上媒體的推波助瀾,到中央臨時全會前夕,很多人都大有“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之感,一場被稱為“二月政爭”大戲上演了。
(3)
會議前夕,反對勢力決定伺機推舉林洋港、陳履安為正副“總統(tǒng)”候選人,以對抗李登輝、李元簇。
怎么伺機呢?那就是推動會議改變投票方式,即由之前的舉手表決,改為無記名投票。因為秘密投票,宋楚瑜等人很難中途把控,等到票已經(jīng)選出來,林、陳二人得票最高,木已成舟,李登輝、宋楚瑜二人也只有干瞪眼了。
但就在會議的前一天,即2月10日,“國安局長”宋心濂,通過“國安局”系統(tǒng)監(jiān)聽到了這個消息。
李登輝一派大為吃驚,宋楚瑜一邊把這個“陰謀”透露給新聞界,一邊連夜給明天參加會議的中央委員打電話,游說他們支持李登輝。據(jù)說,一夜之間,宋楚瑜等人竟然游說了100多位中央委員。可見,這時的宋楚瑜真是非常賣力!
2月11日,國民黨十三屆中央委員臨時全會在一片凝重的氛圍中拉開了帷幕。會議開始不久,李登輝單刀直人,直接拋開李煥、蔣緯國等人,提名李元簇為“副總統(tǒng)”候選人。
反對派一看李登輝如此直接,他們也毫不客氣地進行反對。最后雙方爭議的焦點,變成了到底該用哪種方式進行表決。
兩派要員紛紛上臺發(fā)言。熬了一夜,眼睛紅腫干澀的宋楚瑜發(fā)言時異常激動,他指出舉手表決是蔣經(jīng)國時期的傳統(tǒng),而現(xiàn)在提倡所謂的無記名投票,實際上某些人想試圖玩弄陰謀,破壞黨內(nèi)團結(jié)。
激烈的辯論一直持續(xù)下去,以至于讓會議延長了2個小時。
畢竟,李登輝已經(jīng)當(dāng)了2年地區(qū)領(lǐng)導(dǎo)人,畢竟1988年的那次中委選舉中年輕的一代開始崛起,加之身為秘書長的宋楚瑜還可以掌握著會議的進程。所以最后,投票的方式選擇了舉手表決,推薦李登輝、李元簇為正副“總統(tǒng)”候選人。
李登輝在“二月政爭”取得了勝利,但并非完勝,因為投票的結(jié)果是99票贊成,77票反對,11票棄權(quán)。這也就意味著反對勢力依然很強大,從這個時候起,國民黨內(nèi)也就出現(xiàn)了以李登輝等人為首的“主流派”,和以李煥、蔣緯國、郝柏村等人為首的“非主流派”。
(4)
臨中全會上失敗之后,“非主流派”并沒有就此罷手,他們聯(lián)署推選“司法院長”林洋港、“國安會”秘書長蔣緯國為正副“總統(tǒng)”候選人,參加3月進行的“國大”選舉。
后人也許很難理解,在黨內(nèi)推舉都沒有取得成功的情況下,林、蔣二人這種不太“合法”的形勢,怎么可能斗得過李登輝呢?
實際上情況并非如此,因為在民間,在“國大”代表中間,二人擁有很高的支持率。在“非主流派”進行的一次造勢宴請活動中,參加的“國大”代表竟然達到280多人,而且記者、嘉賓云集。相反,在不遠處同樣舉行宴會活動的李登輝,與會的“國大”代表只有50多人。
這種冰火兩重天的現(xiàn)實,讓李登輝非常著急。他分別會見“非主流派”中的大佬,許以政治上的好處,但大都遭到拒絕。
現(xiàn)在他把主要目標(biāo)鎖定在了蔣緯國、林祥港身上。他許以蔣緯國“考試院長”、上將等好處,均被拒絕。
李登輝又請回蔣經(jīng)國的二兒子蔣孝武回臺,蔣孝武對著記者,奉勸叔父蔣緯國,不要假借“民主秩序之名”,行“政治投機”之實。蔣家后人的這次公開發(fā)言,令已經(jīng)70多歲的蔣緯國心灰意冷。
對付林祥港,李登輝玩得更高明。先是許以好處,被拒;因為林祥港和李登輝一樣,也是臺灣本土人士,所以就讓人出面勸林祥港“臺灣人不要打臺灣人”,并說外界有留言說林祥港勾結(jié)外省人,對付臺灣人,這是“臺奸”行為,這跟林祥港帶來了很大的心理壓力;最后,由安排八大元老勸林祥港“退選”。
林祥港退選之后,心灰意冷的蔣緯國也表示不再候選。
一切障礙都已經(jīng)掃清,所以,在3月召開的“國民大會”上,李登輝、李元簇均以高票當(dāng)選正副“總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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