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籠子
米來把臉貼在鐵皮門后,站了許久。之后,米來堅決掉轉(zhuǎn)了頭,回家了。當他走到洞的大門口時,他看見家里的兩個老鼠盯著他的臉看,他才知道自己流了一路的淚,把臉哭得不成樣子了,而自己沒有一點點感覺。
米來擦了一下臉,走進洞里時,就聽見洞中最大的餐廳里傳出鼠兄鼠弟們放肆的喧囂聲。原來是米加加搞了一個家庭大聚餐。這些日子里,米加加經(jīng)常搞聚餐,他的理由是讓大家放開肚皮吃一頓,能大大提高米家族的凝聚力。
米來進了餐廳,見長長的餐桌兩邊鼠頭攢動,都吃到了興頭兒上,打嗝兒和放屁的氣味差一點兒把米來熏倒在門口。他不想走進餐廳,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一頭倒在床上。
這時,有一個老鼠端著一盤黑米走進米來的屋子,叫道:“米來,你去哪里了?這是黑米,人都愛吃的綠色食品,有營養(yǎng),對長身體有好處,我給你端來一點兒。再不搞點兒出來,都被搶光了?!泵讈硪豢?,是尖嘴觀察家。
“謝謝你,我吃過了。”米來說。
“你吃過了?在哪里吃的?我沒看見你去餐廳啊?”
米來不能跟尖嘴觀察家說出跟主人子銳的交往,也不可能說他已經(jīng)吃了子銳的咸味花生米和加了奶的咖啡。
“你嘗嘗,黑米很好吃的?!庇^察家執(zhí)意讓米來嘗一粒。盛情難卻,米來用手拈起一粒,嘗了嘗,說道:“挺好吃的。”其實,米來的郁悶心情,讓他的嗅覺不靈敏了。他只是客氣地這么說,不愿意傷了觀察家的好意罷了。
觀察家說:“你要是不想吃了,我就端走了?!?/p>
米來說,端走吧,他真的不想吃任何東西了。觀察家一走,米來就從床上爬起來,在自己的屋子里來回走,心里被一種難言的東西塞得滿滿的、脹脹的,堵在胸口那里,讓他難過,從來沒有過的難過。
米來離不開自己出生的家。但是,主人子銳的世界又給了米來巨大的誘惑,他也割舍不了。子銳的那句話“你是我的”,大大刺激了米來的自尊,傷害了他的內(nèi)心。
米來趴在那本《漢語字典》上,用鼻子和漸漸變藍的胡子,嗅著上面六哥米上銀的氣息。米來太想米上銀了,想在夢里見到他。米來在思念中睡著了……在一塊四面是水、只有巴掌大的陸地上,米上銀真的出現(xiàn)了。
“米來,你瘦了?!泵咨香y盯著米來的臉看哪看。
“我想你了,六哥?!?/p>
“你有難心的事了?我聽見你不斷叫我的名字?!?/p>
米來跟另一個世界的六哥米上銀很快說出了心里話,他說了跟子銳的交往和發(fā)生在他們之間的故事。米來在說自己的痛苦時,一直擔(dān)心米上銀聽不懂,所以,他不停地重復(fù)問同一句話:“六哥,你聽明白了嗎?”
米上銀總是微笑著點頭,輕聲說:“米來,你就放心地往下說吧!”
米來終于說完了跟子銳之間的所有故事。米上銀一動不動地聽著,見米來說完,就抬起頭來,依舊微笑著說道:“十四弟經(jīng)歷過的這些事,我和爸爸沒經(jīng)歷過。我猜,爺爺也沒經(jīng)歷過。我想,恐怕連做夢都難夢到這些發(fā)生在你身上的奇事。我不知道你到底該怎么辦。看來,你要自己走自己的路了。有很多的事情,我?guī)椭涣四恪R驗槟闶且粋€跟我們不一樣的老鼠?!?/p>
米來流著淚說:“我知道你幫不了我,我也想讓你知道。你如果不愿意聽我說的故事,就沒有一個老鼠肯聽我說了。我只想看見你,讓你聽我說說話。哪怕,我說十句,你說一句也行。在我需要你、想你、喊你的時候,你聽見了不要不來呀!”
米上銀點著頭說:“看來,你也是孤獨的?!彼f完這句話,米來看見四面的水開始退去,米上銀隨著水的消失而消失了……
米來在自己的屋子里憋了一天,等到第二天的夜晚降臨時,他才走出自己的屋子。米來走出洞的大門后,一直朝前走,漫無目的地走。竟然又走到一個熟悉的地方。他抬頭看見的是“我的大學(xué)之門”。米來站住了,他突然想起昨天離開的原因。
但是,米來太習(xí)慣用手推開這扇栗子色的鐵皮門了。他走進了書房。第一眼就看見了主人子銳躺在書房的躺椅上,頭發(fā)亂蓬蓬的,像是一團雜草。再看子銳的胡楂子,一直長到脖子下面??磥恚呀?jīng)一天一夜沒有刮胡子了。
在子銳的躺椅下面,米來看見了一個不大的木籠子。米來覺得這個木籠子從沒在書房里見過。里面有一個晃動的吊桿,有兩個很小的精致的碗,木籠的一側(cè)還有一個方形的小門,關(guān)上門后,門上還有同樣精美的銅鎖。
米來繞著木籠子轉(zhuǎn)了幾圈,突然站住了。他的腦子里爬出了一個念頭:這個木籠是子銳用來關(guān)自己的。米來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開始發(fā)冷,然后顫抖起來。
子銳醒了,看見了坐在地板上的米來。米來想站起身,就是站不起來,他以為是地板太滑,其實,是他的腿發(fā)軟了。
面前這個木籠子嚇壞了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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