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笑臉帶回家

◆文/昝金錦

為了支撐起一個溫暖的家，父親任旁任怨，卻獨自吞下所有的痛告、無奈與不如意，只把笑臉帶回家。

三年前的一天，我考高中，分數(shù)不夠，要交8000元。正在發(fā)愁時，父親回家笑著對母親說，我下崗了。母親聽了就哭了，我跑過來問怎么了，母親哭著說，你爸爸下崗了。父親傻乎乎地笑個不停。我氣憤地說，你還能笑得出來，高中我不上了!母親哭得更兇了，說，不上學(xué)，你爸就是沒有文化才下崗的。我說，沒有文化的人多的是，怎么就他下崗，無能!

父親失去工作的第二天就去找工作。他騎著一輛破自行車，每天早晨出發(fā)，晚上回來，進門笑嘻嘻的。母親問他怎么樣。他笑著說，差不多了。母親說，天天都說差不多了，行就行，不行就重找。父親道，人家要研究研究嘛。一天，父親進門笑著說，研究好了，明天就上班。第二天，父親穿了一身破衣服走了，晚上回來蓬頭垢面，渾身都是泥漿。我一看父親的樣子，端著碗離開了飯桌。父親笑了笑說，這孩子!第二天，父親回家時穿得干干凈凈，臟衣服夾在自行車后面。

兩個月下來，工程完了，工程隊解散了，父親又騎個自行車早出晚歸找工作，每天早晨準時出發(fā)。我指著父親的背影對母親說，他現(xiàn)在的工作就是找工作，你看他忙乎的。母親嘆道，你爸爸是個好人，可惜他太無能了，連找工作都這么認真負責，還能下崗，難道真的是人背不能怪社會?

一天，父親騎著一輛舊三輪車回來，說是要當老板，給自己打工。我對母親說，就他這樣的，還當老板?我對父親的蔑視發(fā)展到了仇恨，因為父親整天騎著他的破三輪車拉著貨，像個猴子一樣到處跑。我們小區(qū)里回蕩著他的身影，他還經(jīng)常去我的學(xué)校送貨，讓我很是難堪。在路上碰見騎三輪車的父親，他就沖我笑一下，我裝作沒有看見不理他。

有一次我在上學(xué)路上撿到一塊老式手表，手表的鏈子斷了，我覺得有點兒熟悉。放學(xué)路上，我看見父親車騎得很慢，低著頭找東西，這一次父親從我面前走過卻沒有看見我。中午父親沒有回家吃飯，下午上學(xué)時我又看見父親在路上尋找。晚上父親笑嘻嘻地進門，母親問，中午怎么沒有回家吃飯。父親說，有一批貨等著送。我看了父親一眼，對他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從沒有過的同情。后來才知道，那塊表是母親送給父親的唯一禮物。

有一天，我在放學(xué)路上看見前面圍了好多人，上前一看，是父親的三輪車翻了，車上的電冰箱摔壞了，父親一手摸著電冰箱一手抹眼淚。我從沒有見父親哭過，看到父親悲傷的樣子，慌忙往家跑。等我?guī)е赣H來到出事地點時，父親已經(jīng)不在了。晚上父親進門笑嘻嘻的，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樣。母親問，傷著哪沒有?父親說，什么傷著哪沒有?母親說，別裝了!父親忙笑嘻嘻地說，沒事，沒事!處理好了，吃飯。第二天一早，父親又騎三輪車走了。母親說，孩子，你爸爸雖然沒本事，可他心好，要尊敬你爸爸。我點了點頭，第一次覺得他是那么可敬。

我和爸爸不講話已經(jīng)成了習慣，要改變很難，好多次想和他說話，就是張不開口。父親倒不在乎我理不理他，他每天都在外面奔波。我暗暗下決心一定要考上大學(xué)，報答父親。每當學(xué)習遇到困難或者夜里困了，我就想起父親進門時那張笑嘻嘻的臉。

離開家上大學(xué)的那一天，別人家的孩子都是打的或有專車送到火車站，我和母親則坐著父親的三輪車去。父親就是用這輛三輪車，掙夠了我上大學(xué)的學(xué)費。當時我真想讓我的同學(xué)看到我坐在父親的三輪車上，我要驕傲地告訴他們這就是我的父親。

父親把我送上火車，放好行李?；疖囈_了，告別時我再也忍不住了，終于大聲喊道，爸爸!除了大聲地哭，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父親笑嘻嘻地說，這孩子，哭什么!

愛的天空

即使身處困境，父親仍然只為孩子著想。為了孩子的大學(xué)夢，為了支撐起一個溫暖的家，父親任勞任怨，卻獨自吞下所有的痛苦、無奈與不如意，只把笑臉帶回家，讓孩子安心。感動代替了無謂的自尊心，孩子為父親的愛而流淚。在孩子的心目中，父親就是他最大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