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石　柳

春天到了，春風(fēng)吹過湖面揚起了漣漪，吹得柳絮優(yōu)雅地舞蹈，吹得班級里的小男生小女生們都情竇初開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班里似乎多了甜甜的空氣，只是，羞澀的年紀(jì)，即使心動也只敢一點一點地溢出，生怕讓嚴(yán)陣以待的老師們瞧出一點異樣。

她那時什么都不知道，迷迷糊糊，感覺就像春天悄悄探出大地的小草芽兒，小心翼翼地去感受春風(fēng)，那個未知的世界里有許多未知的神秘與悸動。每次出去，所謂的約會，也是屬于一大群人的，只是在看電影的時候，他會坐在她身邊。大家一起吃夜宵的時候，他也會在她旁邊，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可空中卻有曖昧的空氣蔓延。

她想自己是喜歡上他了，這可是自己的初戀呀！初戀，多美的字眼！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東西，那么寶貴，我要好好珍惜，珍藏初戀中所有的細(xì)節(jié)。她這么對自己說。

周末一起出去玩回來，他都送她回宿舍，并給她買一瓶綠茶，她一向很喜歡喝綠茶。每次喝完后，她都舍不得扔掉瓶子，這可是他給買的呢！每次，她都會用一張很漂亮的便箋紙記下當(dāng)天的事，折成各色各樣的千紙鶴，裝在瓶子里。

等到自己老了，在陽光下拆開這些紙鶴，看著年輕時的筆跡，看著年輕時自己的心情，回味著自己動人的初戀，那是多么美好的事哦！她在被窩里偷偷地羞紅了臉，黑夜不說話，替她保守了這個小秘密。

一段時間后，她積累了好多關(guān)于他的東西：綠茶瓶子，每一個里面都有只紙鶴；一次體育課后他給她的餐巾紙；他偶爾給她的紙條，沒有一個肉麻的字卻也能讓她反復(fù)看好幾遍；一次她沒去吃晚飯，他給她買了餅干，餅干的包裝袋她也放著，上面那幾個她本不喜歡的明星似乎也很可愛……她存放初戀記憶的箱子里就是這些東西，很普通卻都被她用“初戀”來標(biāo)記了，所以很珍貴。

也是在那么一段時間后，其他人已經(jīng)厭倦了這種一群人的周末，他們開始尋找兩人的空間，享受浪漫。

第一次跟他單獨待在一起的感覺，很奇怪。在以前，其他幾個男生一開他倆的玩笑，她的臉立馬就紅了，心跳得撲通撲通的，她想，或許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吧！可是今天兩個人走在一起，空氣中卻沒有甜蜜，只有尷尬。在只有兩個人的時間空間中，她竟然找不到一直以來讓她想想就能笑出來的心跳感覺，而這，難道就是因為少了其他人的起哄？

一個晚上，兩個人很少說話。在回去的路上，他拉住了她的手—很奇怪的感覺，他的手很大，有點粗糙，可能是因為緊張，手心里還濕濕的。她突然有點反感—被他一拉，她的手也有點濕乎乎的……可是，她沒抽出手，這可是自己的初戀啊！這可是自己第一次與男生牽手??！

很多年后的一天，上大學(xué)的她放假回到家，整理東西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個用膠帶紙封起來的箱子。誰的箱子??？她問媽媽。

“你當(dāng)年畢業(yè)的時候從學(xué)校帶回來的??！一直塞在床底下，也不知道有沒有用?！?/p>

她撕開膠帶紙，里面是滿滿的垃圾—飲料瓶啊、包裝袋啊、草稿紙啊，自己什么時候這么環(huán)保了啊，連垃圾都舍不得扔。

正納悶的時候，她在已經(jīng)發(fā)黑的飲料瓶底看到了躺著的紙鶴—當(dāng)初殘留的飲料后來發(fā)霉了，紙鶴也霉?fàn)€了，丑陋不堪。

這些紙鶴，這些綠茶瓶子，讓她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以為的“初戀”，那段她以為會讓自己一輩子刻骨銘心而眼下卻早已被她在無意中遺忘的感情。

后來，后來怎么樣了呢？

在之后的一個星期，她有點害怕周末的到來，她不喜歡那種沉悶的氣氛，不喜歡他汗津津的手，不喜歡他走在她身邊然后兩個人都沒話可說……只是，周末，她還是出去了，因為，這是她的初戀。

呵呵，要是那個周末沒有再出去，一切又會是怎樣呢？她淡淡地笑笑，事情本來就是要那么發(fā)展的，而且，那樣的結(jié)果，或許也是最好的。

那天他倆去了一個公園，人很少。兩個人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空氣仿佛有點稀薄似的，壓抑得她都呼吸不暢，很想早點逃開。路燈光照在樹上，投下一片斑駁的影子。他的手在這片斑駁中向她移來—他又想牽她的手了……對于她而言，那種濕乎乎的感覺是多么可怕！

在他的指尖就要碰到她的手時，她像只被驚嚇了的小鹿一樣丟下一句“我要走了”就跑開了。那一剎那，突然覺得如釋重負(fù)！

那小小的心思哦！她思忖著：當(dāng)時怎么那么傻呀！呵，那時還是個孩子?。?/p>

這些就是曾經(jīng)被自己用“初戀”標(biāo)記過的回憶：那些飲料瓶，瓶底已經(jīng)爛成黑糊糊的一團，紙鶴也是長滿了霉斑，依稀能看出一點兒當(dāng)初粉粉的底色—里面記錄的是什么樣的事呢？現(xiàn)在的她一點兒興趣都沒了—根本等不到將來老去的那一天。那些他給她寫的紙條，用的是當(dāng)時學(xué)校里發(fā)的草稿紙，背面還寫了幾個數(shù)學(xué)公式—紙條上的內(nèi)容，讓她都忍不住笑出來：今天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最后一題怎么做？英語作業(yè)給我看一下……

初春的時候，天氣總是會反復(fù)。過完春節(jié)，有幾天突然變得很暖和，讓大家以為春天到了，趕緊脫下厚重的冬衣?lián)Q上輕便的春裝。有些小草也開始冒芽了。

只是，在幾天后，可能又突然降溫了，有時甚至?xí)卵?。大家又忙著穿上暖和的衣服。只是，提前冒芽的小草在這時可能就被凍死了。

年少的時候，我們曾經(jīng)就那么認(rèn)定了一段感情，并且會固執(zhí)地以為一定是會讓自己刻骨銘心的，因為希望它美好，就人為地給它加了很多美好—就像初春探出頭的小草，覺得春天真是暖和啊！直到感受了真正的春天后才知道，那時的風(fēng)其實還是很冷的。

青澀的時候，我們第一次接觸感情的字眼。之后，我們長大，告別這個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