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乏羊·黃沙——寧夏鹽池縣大水坑鎮(zhèn)采訪即景

春天又回到廣袤的大草原上。然而，綠色卻沒有跟春季的腳步一起來。放眼四望，大地依然是缺少生機的昏黃色。偶有幾片草葉從黃沙中探出頭來，好像十分害羞似的，隨時都可能被黃沙重新掩埋。公路上，黃沙借助細風在慢慢游移。公路旁，幾天前一場沙塵暴所形成的一米多高的沙丘已侵占了半邊公路，還未來得及清理。這是記者最近在寧夏鹽池縣大水坑鎮(zhèn)看到的情景。

就在這時，一群無人驅趕的羊快速橫穿公路，爬上公路另一側的沙丘。一些小羊羔的嘴緊貼著地面，希望吃到點食物。哪怕是不足一厘米長的草葉，它們也不放過。也許是因為過于饑餓，羊羔不時抬起頭來，看著它那些已經(jīng)走遠的長輩，發(fā)出呼叫聲。不一會兒工夫，一群羊就都過了公路。在這光禿禿的荒原上，確實沒有什么值得它們駐足留戀的東西。

記者的目光追隨這些不停覓食的羊群，又看到一幅難得一見的情景：幾只爬上沙丘的羊，像人一樣直立起來，跳著去夠那幾枝剛吐出新綠的柳條。一次夠不著，它們就再夠一次。幾只羊跳起，跌下，混作一團，反復多次，終于如愿以償。又苦又澀的柳條，當然不如鮮嫩的小草好吃，但這些早已饑腸轆轆的羔羊已顧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有東西填肚子就行。

在一處幾乎完全沙化的草原上，記者又見到一位老人趕著二三百只羊過來，便趕過去與他攀談。老人名叫白文學，今年53歲，是大水坑鎮(zhèn)孫堡子村人。他懷著十分留戀的心情，回憶起他十幾歲時放羊的情景：那時，草長得又粗又壯，羊吃得又肥又胖。放羊也用不著走多遠，羊群也很好看管，特別省心?，F(xiàn)在不同了，清早起來就把羊趕出去，一直放到天黑才能回來。跑了十幾里路，羊只都還癟著肚子。圈到圈里后，還得用很多飼草來喂。他抱怨說，現(xiàn)在放牧，羊吃不到草，到晚上羊還餓著肚子呢，不喂哪能行？可以說，現(xiàn)在養(yǎng)羊，全得靠喂。

據(jù)這位飽經(jīng)滄桑的牧羊人介紹，今年2月當?shù)毓瘟艘粋€月的風，沒過過幾天好日子。風卷著黃沙，刮得人連眼睛都睜不開，羊就更不好放了。他認為，這些風沙與過度放牧有關。如果少養(yǎng)些羊或把羊都圈起來養(yǎng)，風沙就會減少?？纱謇镎l家都不愿少養(yǎng)，現(xiàn)在最少的人家也養(yǎng)了30多只。他現(xiàn)在放牧的這群羊就是村里6戶人家的。據(jù)他說，羊群幾乎沒有一天吃飽過。

正說著，那些不停覓食又饑不擇食的羊群已經(jīng)走得很遠了。牧羊老人便向記者告別，急急忙忙追趕羊群去了。

據(jù)鹽池縣政府一位工作人員介紹，按統(tǒng)計數(shù)字，鹽池縣全縣目前共養(yǎng)羊85萬只，實際養(yǎng)羊遠遠高于此數(shù)。這其中只有少數(shù)是圈養(yǎng)的，而照鹽池縣草場的狀況，養(yǎng)羊最多不應超過30萬只。

沙化的草場，實在養(yǎng)活不了這么多“食客”了！與其讓羊只全都餓著肚子，不如減少數(shù)量讓留下的羊只吃飽。看來，該痛下決心對鹽池縣的羊只搞搞“計劃生育”了。

（原載2002年4月21日《光明日報》二版頭條，光明日報年度好新聞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