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一多為民主而奮斗，不屈不撓，可敬可佩

聞一多——一個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響亮而閃光的名字！他的詩、他的文、他的人格、他的精神，感染影響著當代人，也感染影響著后來人。毛澤東多次由衷地贊揚他，深情地推崇他。

毛澤東評點原文

昆明國立西南聯(lián)大請轉(zhuǎn)聞一多先生家屬：

驚悉一多先生遇害，至深哀悼！先生為民主而奮斗，不屈不撓，可敬可佩。今遭奸人毒手，全國志士必將繼先生遺志，再接再厲，務使民主事業(yè)克底于成，特電致唁。

毛澤東　朱德　午筱^[1]

我們中國人是有骨氣的。許多曾經(jīng)是自由主義者或民主個人主義者的人們，在美帝國主義者及其走狗國民黨反動派面前站起來了。聞一多拍案而起，橫眉怒對國民黨的手槍，寧可倒下去，不愿屈服。朱自清一身重病，寧可餓死，不領(lǐng)美國的“救濟糧”。唐朝的韓愈寫過《伯夷頌》，頌的是一個對自己國家的人民不負責任、開小差逃跑、又反對武王領(lǐng)導的當時的人民解放戰(zhàn)爭，頗有些“民主個人主義”思想的伯夷，那是頌錯了。我們應當寫聞一多頌，寫朱自清頌，他們表現(xiàn)了我們民族的英雄氣概。^[2]

“命系庖廚”，何足惜哉，此言不當。岳飛、文天祥、曾靜、戴名世、瞿秋白、方志敏、鄧演達、楊虎城、聞一多諸輩，以身殉志，不亦偉乎！^[3]

聞一多簡介

聞一多（1899.11.24～1946.7.15），現(xiàn)代詩人、學者。名亦多，字友三，亦字友山，族名家驊。后改名多，又改名一多。生于湖北省浠水縣巴河鎮(zhèn)。其父為晚清秀才。5歲入私塾，課余隨父讀史書。他從小喜讀詩詞，愛好美術(shù)，所接受的既有傳統(tǒng)的經(jīng)史教育，也有晚清以來的“新學”教育。1912年冬，聞一多考取北京清華學校，曾任《清華周報》編輯、《清華學報》學生部編輯，發(fā)表舊體詩文多篇，課余組織校內(nèi)學生藝術(shù)團體“游藝社”（后改組為“新劇社”）、“美術(shù)社”等，參加演劇與研究美術(shù)。五四運動激發(fā)了他反帝反封建的愛國熱情，他被推為清華學生代表團成員，并代表清華去上海參加全國學生代表大會。1920年4月，發(fā)表第一篇白話文《旅客式的學生》，發(fā)出激烈的改造學校、改造社會的呼聲。7月，他的第一首新詩《西岸》發(fā)表，以后連續(xù)發(fā)表新詩，這些詩大多收在詩集《紅燭》中。他早期的詩，形式多為自由體，較為突出地表現(xiàn)了唯美的傾向和美麗的風格。1921年11月，清華文學社成立，聞一多為其重要成員。同年12月，在清華文學社作《詩的格律研究》的報告，次年3月，寫成《律詩底研究》，開始進行系統(tǒng)的新詩格律化的理論研究。1922年，去美國留學。留美期間，學習繪畫，同時進修文學，研究中國古典詩歌和英國近代詩歌，并在創(chuàng)造社的刊物上發(fā)表《〈女神〉之時代精神》、《〈女神〉之地方色彩》等有影響的新詩評論。

1923年9月印行第1本新詩集《紅燭》后，聞一多開始致力于新詩創(chuàng)作?！都t燭》之后的詩作內(nèi)容更為充實，形式整齊，語言凝練，形成他獨具的沉郁奇麗的藝術(shù)風格。1925年聞一多自美國回國，在北京藝術(shù)專科學校任教，并與徐志摩、朱湘等創(chuàng)辦《晨報副刊·詩攜》。此時，他致力于研究新詩格律化的理論，在論文《詩的格律》中，他要求新詩具有“音樂的美（音節(jié)）、繪畫的美（詞藻），并且還有建筑的美（節(jié)的勻稱和句的均齊）”。由實踐到理論為新詩發(fā)展探索一條值得重視的藝術(shù)途徑。1928年1月，第2本詩集《死水》出版，收集了他1925年以來的詩作28首。這是他的代表作。1928年秋后，任國立武漢大學文學院院長兼中文系主任，從此致力于中國古代文學的學術(shù)研究。1930年秋后轉(zhuǎn)任青島大學文學院院長兼國文系主任。1932年8月定居北平，任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系教授。

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到由北大、清華、南開三校組成的長沙臨時大學任教。1938年2月，他參加臨大學生的“湘黔滇旅行團”，步行3500華里到達昆明，沿途看到人民的悲慘境遇，對于他的覺悟和進步頗有影響。1938年5月“臨大”改為西南聯(lián)合大學，聞一多仍任教授。他廣泛地研究了中國的文化遺產(chǎn)，由唐詩研究開始，上溯先秦漢魏六朝，乃至于古代神話、甲骨文和鐘鼎文，以文學為中心，旁涉民俗學、社會學、人類學，形成一個完整的中國文學史和文化史的研究體系，對《周易》、《詩經(jīng)》、《莊子》、《楚辭》研究的學術(shù)貢獻尤大，著有《神話與詩》、《唐詩雜論》、《古典新義》等。1942年3月出版的《楚辭校補》，是他10年研究的結(jié)晶，得到學術(shù)界的普遍贊譽。1943年后，由于痛恨國民黨政府的反動和腐敗，思想發(fā)生根本轉(zhuǎn)變，積極參加反對獨裁、爭取民主的斗爭。1944年加入中國民主同盟，抗戰(zhàn)勝利后當選為民盟中央執(zhí)行委員、民盟云南省支部宣傳委員會主任兼《民主周刊》社社長，經(jīng)常參加進步的集會和游行。1946年7月11日，民盟負責人之一李公樸慘遭國民黨特務暗殺。聞一多在7月15日云南大學舉行的李公樸殉難經(jīng)過報告會上講演，憤怒斥責國民黨反動派，當晚即被國民黨特務暗殺。1949年8月毛澤東在《別了，司徒雷登》一文中高度贊揚了聞一多。

聞一多的詩具有極強烈的民族意識和民族氣質(zhì)。愛國主義精神貫穿于他的全部詩作，成為他詩歌創(chuàng)作的基調(diào)。早在清華學生時代所作的《李白之死》、《紅荷之魂》等詩中，成功地運用中國傳統(tǒng)的詩歌題材和形象詞匯歌唱他心中的理想與愛情。留美時期寫下的《太陽吟》、《洗衣歌》、《孤雁》、《憶菊》等名篇，表現(xiàn)了他對帝國主義“文明”的鄙視和對祖國的思念?；貒跗诘脑娮鳌稅蹏摹?、《一句話》、《我是中國人》、《七子之歌》等，用熾熱的情感，完整的意象，和諧的音律，表現(xiàn)了詩人的民族自豪感?！端浪窌r期的詩較之往昔之作題材更廣泛，思想更深沉，進一步接觸到了中國社會現(xiàn)實。《春光》、《靜夜》、《荒村》等詩充滿了對處于軍閥混戰(zhàn)中災難深重的勞動人民的同情；《唁詞——紀念三月十八日的慘劇》、《天安門》、《欺負著了》等詩則直接把筆鋒指向了北洋軍閥的暴行。在《發(fā)現(xiàn)》這首詩中，詩人面對著軍閥混戰(zhàn)，列強侵略，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現(xiàn)實感到困惑與不安，他“追問青天，逼迫八面的風”，但“總問不出消息”。聞一多的這些詩篇發(fā)展了屈原、杜甫創(chuàng)作中的愛國主義傳統(tǒng)，具有鮮明的時代感及社會批判的性質(zhì)。

聞一多的詩，是他的藝術(shù)主張的實踐。他的大多數(shù)詩作，猶如一張張重彩的油畫，他不但喜用濃重的筆觸描繪形象，渲染氣氛，尤善于在大膽的想像、新奇的比喻中變幻種種不同的情調(diào)色彩，再配上和諧的音節(jié)、整飭的詩句這些優(yōu)美的藝術(shù)形式的框架，使他的詩成為一幅完整的藝術(shù)品。聞一多的詩開創(chuàng)了格律體的新詩流派，影響了不少后起的詩人，并將傳之久遠。

試析

大凡懂一點近現(xiàn)代文學史的人，沒有不知道聞一多的；大凡懂一點近現(xiàn)代革命史的人，也沒有不知道聞一多的。他既是著名學者，又是著名的民主戰(zhàn)士。

聞一多早年曾留學美國，回國后曾與徐志摩共同創(chuàng)辦《晨報》副刊《詩鐫》，后又與徐志摩、梁實秋共同創(chuàng)辦《新月》雜志。他曾在中央大學、武漢大學、青島大學、清華大學、西南聯(lián)合大學等校任教。有詩集《紅燭》、《死水》等。他同時又擅長考據(jù)之學。郭沫若曾這樣評價聞一多：“就他所已成就的而言，我自己是這樣感覺著，他那眼光的犀利、考索的賅博、立說的新穎而翔實，不僅是前無古人，恐怕還要后無來者的?！?993年，他家鄉(xiāng)的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一套《聞一多全集》，計12卷，洋洋500萬字，實為皇皇巨著。

聞一多生活在一個動蕩的時代，他來回奔波，不屈地奮斗。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南開大學遷往湖南，組成長沙臨時大學。在清華大學執(zhí)教的聞一多也隨之南遷。當臨時大學到達云南以后，改名為國立西南聯(lián)合大學。聞一多繼續(xù)在該校任教，除擔任清華大學中文系主任外，還一度代理西南聯(lián)大中文系主任。

1944年，聞一多在昆明加入中國民主同盟。次年9月，任民盟中央執(zhí)行委員，民盟云南省支部宣傳委員會主任委員，并兼任昆明《民主周刊》社社長。當抗戰(zhàn)勝利日寇投降后，聞一多高興得把蓄留了8年的胡須全部剃光。

抗戰(zhàn)勝利后，中國向何處去？中國人民面臨著兩種命運的選擇。1945年11月，昆明學生掀起了爭民主、反內(nèi)戰(zhàn)的高潮。12月1日，國民黨反動派對赤手空拳的學生進行了大屠殺，造成了震驚全國的“一二·一”慘案。聞一多對此義憤填膺，在安葬死難烈士的儀式上，大聲疾呼：“我們一定要捉拿殺害四烈士的兇手歸案，今天追不到，明天追，這一代追不到，下一代追！”隨后，他滿懷激情地寫成了《一二·一運動始末記》。

1946年5月，西南聯(lián)大結(jié)束，準備復校到北方去。這時，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邀請聞一多去講學。他為國家的前途而憂慮，愿在此時為國家效力，他謝絕邀請，說：“北方的青年也許還需要我?！?/p>

就在這個時候，蔣介石一邊準備內(nèi)戰(zhàn)，一邊對國統(tǒng)區(qū)的愛國民主人士加緊鎮(zhèn)壓。7月11日，李公樸先生慘遭國民黨特務的暗殺。緊接著，社會上傳言聞一多的名字也上了黑名單，第二號暗殺對象就是聞一多。這時，許多好心的青年、朋友和親人都勸說聞一多，希望他小心防范，最好是隱蔽一段時間。

7月15日上午，有位學生代表來到聞一多家，說：“今天云大同學和治喪委員會已經(jīng)商定，李公樸先生死難經(jīng)過報告會，在云大禮堂舉行，就由云大學生自治會負責主持。聞先生，你就不用去了?！?/p>

聞一多卻堅定地說：“這怎么行？李先生尸骨未寒，我們這些做朋友的，都不出席，怎么對得起死者？又怎么對得起生者？李先生明天就要火葬了，這是最后的一個重要的群眾大會，我可以不發(fā)言，但一定得去！……”

當聞一多走進會場時，大家向他投來欽佩的目光。主席臺上，由李公樸的夫人張曼筠作報告，她泣不成聲，一千多聽眾流下悲憤的淚水。然而一些歪戴帽子、戴黑眼鏡的特務卻在會場中抽煙說笑，個別的還無理取鬧，與會場氣氛極不協(xié)調(diào)。聞一多本未準備講話，但目睹此景，卻義憤填膺，怒不可遏。當李夫人剛被攙扶著離開講臺，他便拍案而起，面對會場厲聲說道：“這幾天，大家曉得，在昆明發(fā)生了歷史上最卑劣、最無恥的事情！李先生究竟犯了什么罪？要遭這樣的毒手，他只不過用筆寫寫文章，用嘴說說話，他所說的，所寫的，都無非是一個沒有失掉良心的中國人的話！大家都有筆，有嘴，有理由拿出來講??！為什么要打，要殺，而且偷偷摸摸地殺！……”

會場里爆發(fā)出一陣熱烈的掌聲。聞一多更加激昂地喊道：“今天，這里有沒有特務？你站出來，是好漢的站出來！你出來講，憑什么要殺死李先生？”

聞一多的講話被一陣陣的掌聲打斷。他接著說：“去年‘一二·一’，昆明的青年學生為了反對內(nèi)戰(zhàn)，遭受屠殺，那算是年輕的一代獻出了他們最寶貴的生命！現(xiàn)在李先生為了爭取民主和平，又遭受了反動派的暗殺，我們驕傲一點說，這算是像我這樣大年紀的一代，我們的老戰(zhàn)友，獻出了寶貴的生命。這兩樁事都發(fā)生在昆明，這是昆明無限的光榮！歷史賦予昆明的任務，是爭取民主和平，我們昆明的青年，必須完成這個任務！爭取民主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們絕不怕犧牲！我們每個人都要像李先生一樣的，跨出了門，就不準備再跨回來！”

大家都被聞一多這種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精神所打動，會場里爆發(fā)出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

可是，就在這次大會開完以后的當天黃昏，當聞一多從民主周刊社出來，與接他的長子聞立鶴一起回家，在離家只有十數(shù)步處，突然閃出一群特務，用美制沖鋒槍對他們父子兩人瘋狂掃射。聞一多當場中彈身亡，倒在血泊之中，聞立鶴也身中五槍，受重傷。

7月16日和18日，昆明各界先后為李公樸、聞一多二先生舉行了隆重的火葬儀式。

聞一多的壯舉和敵人的暴行，立即引起了遠在延安的毛澤東的反應。他馬上聯(lián)合朱德，于7月17日向聞一多的家屬發(fā)出了唁電，表示痛悼和安慰之情，唁電全文如下：

昆明國立西南聯(lián)大請轉(zhuǎn)聞一多先生家屬：

驚悉一多先生遇害，至深哀悼！

先生為民主而奮斗，不屈不撓，可敬可佩。今遭奸人毒手，全國志士必將繼先生遺志，再接再厲，務使民主事業(yè)克底于成，特電致唁。

毛澤東　朱德　午筱

與此同時，身在南京的周恩來也特致電聞一多夫人，深表悼唁。在國統(tǒng)區(qū)工作的《新華日報》和《群眾周刊》全體成員，也從上海先后給李公樸夫人和聞一多夫人發(fā)來了唁電。延安《解放日報》亦連續(xù)發(fā)表悼念聞一多與李公樸的文章。1949年8月18日，毛澤東在《別了，司徒雷登》一文中又高度贊揚了聞一多大義凜然的愛國精神和民族氣節(jié)。

建國以后，聞一多的骨灰安葬在八寶山革命公墓。

據(jù)著名詩人臧克家回憶，毛澤東除了喜歡中國古代詩詞以外，也讀過不少中國新詩，如聞一多的《死水》，他就曾經(jīng)讀過。

毛澤東最喜歡具有愛國精神和民族氣節(jié)的人。在他的筆下，這種人莫不得到崇高的評價和熱情的贊頌，上至古代的屈原、岳飛、辛棄疾、陸游，下至近代的林則徐、魯迅、聞一多、朱自清等。只有具備愛國精神和民族氣節(jié)的人，才能成就大事業(yè)，成為大寫的人。聞一多就是榜樣。

【注釋】

[1]引自《解放日報》1946年7月19日。

[2]摘自毛澤東：《別了，司徒雷登》（見《毛澤東選集》第4卷，第1495～1496頁，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3]引自毛澤東讀《新唐書》批語（見《毛澤東讀文史古籍批語集》，第237頁，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