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后門，是一條小路。

由于非常狹窄，路上幾乎沒有什么車。僅僅是住宅區(qū)之間的一條小路而已。

街上有一位老婆婆在掃地，大家都稱她為“吉田屋的婆婆”。在后門旁邊，有個賣文具和零食的小店，老婆婆是這家店的主人。

龍之介步伐輕盈地向吉田屋的婆婆走去。

“啊，等一下，喂，這樣可不行啊，龍之介！”

龍之介不顧吉野的反對，來到老婆婆身邊。

“啊，你要買什么？繪畫用紙？魔術(shù)玩具？”老婆婆停下手上的活兒，抬起頭來問道。

“不，我不是來買東西的，只想問您幾個問題?！?/p>

雖然龍之介說得很客氣，可老婆婆臉上還是寫滿了不高興。

“搞什么啊，只看不買？不買的話一邊兒涼快去！”

基本上，這位老婆婆的服務(wù)態(tài)度稱得上是生硬至極。由于店離學(xué)校很近（畢竟一出后門就是），上課的時候缺什么東西的話，大家都會去那兒買，所以老婆婆沒有必要和顏悅色地做買賣。

“您有沒有看到過一只雞從這兒逃了出來？或是有什么人帶著雞跑了出來？”

面對龍之介的提問，老婆婆依然一副不樂意的表情。

“雞，就是每天早上打鳴的那只雞嗎？這么一說最近倒真沒聽見它叫過。每天早上天還沒亮，就開始喔喔亂叫，吵死人了！”

老婆婆住在吉田屋的二樓，就在后門旁邊，離養(yǎng)雞的小屋也很近。

“實在太吵了，我正想去向老師們反映吶！那只雞怎么了？跑了嗎？”

“與其說是跑了，倒不如說是失蹤了?！饼堉樾θ菘赊涞卮鸬?，“您有沒有看到它從這里出來？”

“我怎么知道？雞倒是沒有看見，最近烏鴉卻多出很多。烏鴉一多，就會把附近的垃圾啄得一塌糊涂。近來不遵守垃圾處理規(guī)定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了，回收日還沒到就把含有水分的垃圾扔了出來，所以才會引來那么多烏鴉！正因為這些素質(zhì)低下的人越來越多，烏鴉才會衣食無憂，越來越多，真是愚不可及！沒素質(zhì)的年輕人越來越多，烏鴉也就跟著多了起來，這個城市住起來也覺得越來越不舒服了！”

老婆婆表情難看地不停抱怨，連龍之介也只好閉口不言了。

“說到亂扔垃圾，你們學(xué)校的學(xué)生也一樣！越來越多的人在我這兒買了點心后，就亂扔包裝垃圾！雖然來買東西我很高興，可是這兒的垃圾都快堆成山了，給我造成了很大的麻煩，我可不能再忍了！都說過好幾次“不要亂扔垃圾”，可根本沒人聽，真是恬不知恥！最近的孩子一點公德心也沒有！老師們費盡口舌說了這么多遍，還是沒有人改正，你們真是無藥可救了！”

這些話，對我們說又有什么用？

說起來，放學(xué)時是不允許買零食吃的，如果有人不遵守這條規(guī)定，你又怎么能指望他去遵守其他的規(guī)定呢？

何況，我們還經(jīng)?？匆姲嘀魅紊狡槔蠋熢谶@里買零食吃（雖然已經(jīng)是老師了）。這樣的老師再怎么提醒學(xué)生，我想恐怕也不會有什么說服力。

再說，要是吉田屋的老婆婆提醒了還不改正的話，也許真的是無可救藥了。不管怎么說，這位婆婆在這里也算是開了幾十年的店了，學(xué)校的文具都由她包辦，算起資歷來，她要比任何一位老師都更老。而且她比校長歲數(shù)都大，有些老師是本校畢業(yè)的，老婆婆可以說是看著他們長大的。說不定，她的影響力，要比任何一位老師更大呢！如果被這么一位老婆婆叱責(zé)后依然我行我素，那恐怕誰去勸都沒用了。

我正胡亂想著，老婆婆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最近的孩子真沒教養(yǎng)！孩子少了，父母都慣著他們，都給慣壞了。以前，家家戶戶都有五六個孩子，父母無法照顧到每個人，所以大家都有強(qiáng)烈的自立意識。這樣寵著孩子怎么能把他們教育好？現(xiàn)在的家長怎么就不明白呢？從小把他們教育好，培養(yǎng)他們的自立意識，這樣孩子才能長大成人?。《F(xiàn)在的年輕家長卻不懂這些，只知道一味地慣孩子，以至于培養(yǎng)出來的孩子都這個樣兒！”

老婆婆依然緊緊盯著正要離去的我們?nèi)恕?/p>

猶如芒刺在背，吉野走過去猛地一拉龍之介的手腕。

“喂，龍之介，走吧。那么，老婆婆，再見了！”

吉野艱難地擠出了一個笑容，向老婆婆道別。與此同時，我們幾個倉皇失措地逃出了吉田屋。

*

我們從后門回到了學(xué)校。

“啊，失敗失??！被罵得好慘！”

面對這么一個失敗的結(jié)局，龍之介撓了撓頭。吉野無奈地說：

“所以我才讓你別去的嘛！那個老婆婆可是出了名的話多，這點你應(yīng)該知道的吧。隨隨便便和她搭話可不是鬧著玩兒的?！?/p>

“可是，雞一定是從那邊出去的。老婆婆一直都在那兒，我想她肯定會看到些什么的?！?/p>

“還在說這種話??！好好反省反省吧！總之，老婆婆好像什么也沒看見，你就死心吧。那位老婆婆說起話來沒完沒了?！?/p>

聽到吉野的抱怨，龍之介又笑著撓了撓頭。

確實，老婆婆只顧不停地說些沒用的話。小說和電視劇中的探詢工作，往往能獲得一些有用的情報，可現(xiàn)實中卻沒有這么順利。

養(yǎng)雞的小屋已經(jīng)沒什么可調(diào)查的了，我們回到了教室。

我們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在百葉箱附近正巧遇到了一位穿著白色衣服的女老師。

“啊，仁美老師，您好！”

吉野高興地上前打招呼，而龍之介卻小聲咕噥道。

“仁美老師，又在瞎轉(zhuǎn)悠……”

“嗯？你說什么？你是五年級3班的龍之介同學(xué)吧。你長得很有特點，所以我印象很深。那邊美少女二人組是你們班上的明里同學(xué)和小惠同學(xué)吧。你們倆長得很可愛，所以也很引人注目。嗯，那么這位是……”老師轉(zhuǎn)過身來看了看我，“是誰來著？對不起，我記不得了！”

我那個泄氣呀！我就這么不起眼嗎？我臉上一羞，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這位穿白色衣服的老師。

總體上來說，這位老師身材高挑，一襲白色衣服雖然感覺很酷，卻和腳上的那雙涼鞋有些格格不入。

這位就是保健室的賈林仁美老師。

仁美老師年輕漂亮，性格直爽，在學(xué)生當(dāng)中也有很高的人氣（當(dāng)然，在男老師當(dāng)中也很有人氣）。只是，這位美女老師卻有個怪癖。

“老師您在散步吧?！奔罢f道。

龍之介口中的“瞎轉(zhuǎn)悠”說得好聽點兒，就是吉野口中的“散步”，說得不好聽，便是“徘徊癥”。

仁美老師這個瞎轉(zhuǎn)悠的怪癖非常嚴(yán)重，經(jīng)常穿著涼鞋在校內(nèi)徘徊。雖說保健老師用不著上課，可連上課時間也在校園里亂轉(zhuǎn)，的確有些……經(jīng)常有同學(xué)感到身體不適，來到保健室一看，卻發(fā)現(xiàn)仁美老師又不知到哪兒閑逛去了。每次都要動用校內(nèi)廣播呼叫她，這也成了學(xué)校里一道有名的風(fēng)景線。

“散步是我每天的習(xí)慣。”仁美老師異常興奮地說道，“你們呢？一起在學(xué)校里約會嗎？太好了，嗯，好好相處哦！老師學(xué)生時代的時候也經(jīng)常這樣！”

“不是的！”吉野神情嚴(yán)肅地一口否定。

“我們在找那只雞?！饼堉檎f道，“仁美老師經(jīng)常在校內(nèi)瞎轉(zhuǎn)……不對，經(jīng)常在校內(nèi)散步，有沒有看到過它？”

“雞？是飼養(yǎng)小屋里的那只嗎？啊，這么一說，最近還真沒見過！”仁美老師表情略顯驚訝，“雞怎么了？”

“沒什么，您沒看到的話就算了?！饼堉閾Q了個問題，“那么在這一個星期里，學(xué)校里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嗎？”

“奇怪的事情？比如說？”

“比如說，有什么沒用的東西消失了，之類的。”

“沒用的東西？”仁美老師指尖抵著臉頰陷入沉思。

龍之介想知道，連續(xù)消失事件是否在我們教室之外也有發(fā)生。仁美老師經(jīng)常在校內(nèi)徘徊……不對，是散步，有什么異常情況的話，一定會有所察覺。

“沒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仁美老師并沒有給出我們期待的答案，她搖了搖頭道，“沒用的東西消失了，是什么意思？這句話我就不明白?！?/p>

“沒什么，總之我只是想問一下是否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發(fā)生。”

“奇怪的事情啊……我想不起來有這樣的事情?！比拭览蠋焸?cè)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說道，“不好意思，我什么也沒想到。嗯，完全想不到點子上！話說回來，你們在做什么？偵探游戲？”

“嗯，算是吧?！?/p>

聽到龍之介的回答，仁美老師興致盎然地笑道。

“山崎老師班上奇怪的學(xué)生真不少?。∧銈冊谕?zhèn)商接螒?，另外還有些女生在玩占卜游戲。就是那個，你們班上的女生，嗯，叫什么名字來著？就是那個扎個小馬尾辮的孩子和那個經(jīng)常用發(fā)帶的孩子?！?/p>

“是禮奈同學(xué)和涼子同學(xué)吧？”吉野說道。

“對，就是她們?！比拭览蠋熆鋸埖攸c了點頭，“那兩個孩子聚集了五六個人，是上個月吧，在更衣室里玩占卜游戲吶！說是大天使大人的占卜。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占卜方式，現(xiàn)在同學(xué)當(dāng)中流行這種占卜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p>

面對吉野曖昧的回復(fù)，精力充沛的仁美老師毫不在意，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山崎老師是個怪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他的影響，班上的孩子也都開始玩一些奇怪的游戲。偵探游戲、占卜游戲，對了！前些日子，你們班上的男孩子還在單杠上跑步呢！爬到單杠頂上，然后在上面撒腿狂奔。那地方太高了，很危險，我去勸過他們。現(xiàn)在一想，這好像是模仿忍者戰(zhàn)士甲賀戰(zhàn)隊的游戲，就是電視上放的那個英雄故事的節(jié)目，果然是受山崎老師放任主義的影響，班上的孩子都那么活潑奔放。呵呵，反正也不是什么壞事。你們的偵探游戲也很有趣吧?！?/p>

“嗯，謝謝?！?/p>

龍之介苦笑著答道。可精力充沛的仁美老師仍在繼續(xù)。

“對了對了，說到占卜，我學(xué)生時代也經(jīng)常玩哦！嗯，大天使大人占卜倒是沒聽說過，我們那個時候流行的是‘狐狗貍’。啊，雖然是老師小時候的事情，但也不是那么遙遠(yuǎn)的過去。‘狐狗貍’你們也應(yīng)該知道的吧？”

“嗯，要用到五元或十元硬幣的吧，不過我沒玩過?！?/p>

聽到吉野的回答，仁美老師非常高興。

“對的對的。按照‘あいうえお（譯者注：此為日語開頭5個假名，羅馬字標(biāo)音依次為：a、i、u、e、o）’的順序?qū)懴缕郊倜?，還有‘YES’‘NO’和數(shù)字。然后在上面放上一枚十元硬幣，大家各伸出一根手指，一齊按在十元硬幣上。嗯，這樣一來十元硬幣就被狐仙大人附體，自己動起來了。當(dāng)時非常流行的，現(xiàn)在的孩子不玩了嗎？”

“幾乎不玩。不知道其他學(xué)校怎樣，總之我覺得沒什么意思?！饼堉榇鸬溃爱吘?，說是十元硬幣自己動起來的，可其實也是大家碰了它才動的吧。如果沒人碰過，而十元硬幣卻狐仙附體似地動了起來，那樣的確很有趣，可大家都碰過了，怎么能說是自己動起來的呢？肯定是大家無意識間讓它動起來的?！?/p>

“唉，龍之介真是個現(xiàn)實主義者??！”仁美老師睜大了雙眼，“不懂浪漫的男生不會有女孩子喜歡的哦！因為女孩子都很喜歡這個呀！大家七嘴八舌，去算自己和喜歡的男孩子是不是相配。嗯，現(xiàn)在的占卜花樣越來越多了，大天使大人占卜準(zhǔn)備起來好像很麻煩，‘狐狗貍’的話只要一枚十元硬幣就行了。嗯，所以我小時候大家都玩這個。話說回來，占卜對我來說也沒什么必要。呵呵，因為我從上小學(xué)的時候就很受歡迎，到了初中、高中，甚至在這之后也一直很有人氣喲！唉，太有人氣了也讓人煩惱。嗯，向我求愛的男生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多，要和我約會的人太多了，只好對他們進(jìn)行編號整理。可終究還是太多了，最后號碼都排亂了。啊，太受歡迎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啊！”

仁美老師越扯越遠(yuǎn)。

確實，人漂亮，性格也不壞，沒有不受歡迎的理由，可對著幾個小學(xué)生暢談自己的羅曼史，還是有點兒……不，更重要的是，閑話說得實在太久了。結(jié)果，和吉田屋的老婆婆那次一樣，我們又一次被迫聽了長時間的閑話。

不過，細(xì)細(xì)想來，無論是誰都希望把自己想說的話說給別人聽。只是我們需要的情報卻一點兒也沒有打聽到?？磥硖皆児ぷ鞅囟ㄓ凶饔眠@種事，也只會出現(xiàn)在小說和電視劇杜撰的情節(jié)中。

現(xiàn)實中可沒有那么輕而易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