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背景　結(jié)識立約】

那年，花開得比火艷，笑咧得比果甜，流年過得比水清。

莫彧才當(dāng)上太子?；噬险賮響虬?，唱戲為其慶祝。

宮里的人都知道，莫彧最愛的就是聽?wèi)蛄恕?/p>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兒茜，艷晶晶花簪八寶鈿?？芍乙簧鷥簮酆檬翘烊?恰三春好處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的羞花閉月花愁顫。畫廊金粉半零星。池館蒼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繡襪。惜花疼煞小金鈴。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黑衣少年看著眼前的小人兒用他軟糯清亮的童聲結(jié)束最后一個唱腔，嘴角不自覺勾了起來。

“你多大了?”

“回太子，八歲。”

“等我以后當(dāng)了皇帝，你進宮來，繼續(xù)為我唱戲，可好?”

那小人兒抬起頭來，眼神烏黑透亮，面頰抹了白粉，卻仍然晶瑩。

“當(dāng)真?”

黑衣少年笑道:“身為太子，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有緣相遇，無緣相聚。天涯海角，但愿相憶。”

從此，梓青便常去宮里了。

十二歲。

莫彧說，他愛的不是皇宮，是江湖。

“梓青，你說，什么是江湖?”

“江湖?有彼岸夭夭的桃花，湖邊飄搖的青柳，無垠的大漠斜陽，持劍淺笑的白衣少年，紅妝妖嬈的女子?！?/p>

“嗯，還有剪不斷的愛恨情仇，理不清的悲歡離合?！?/p>

“想去嗎?”

“想。梓青，等我當(dāng)上皇帝，有了權(quán)，有了勢，我們就去找江湖。可好?”

“嗯!一言為定!”梓青眼里仍是四年前的清亮?！罢业搅私?，我便去那里唱戲。你我一起去看染火楓林，瓊壺歌月，長歌倚樓。”

話雖說得如此，事卻不遂人愿。

【二過　渡山　河破碎】

戰(zhàn)爭終是來了。

終于，皇上為那一身江南煙雨覆了天下，容華謝后，不過一場，山河永寂。

那個女子，眼角朱紅的淚痣成全了皇上的繁華一世，而皇上金戈鐵馬的江山卻贈予了他人，一場石破天驚的空歡喜。

千秋功名，玲瓏社稷，他，可笑卻無君王命。

鳳凰臺上鳳凰游，負(fù)約而去，一夜苦等，從此江南江北，萬里哀哭。

嗟嘆紅顏淚、英雄歿，人世苦多。山河永寂、怎堪歡顏。

山河拱手，為君一笑。幾段唏噓幾世悲歡，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蒼茫大地一劍盡挽破，何處繁華笙歌落。斜倚云端千壺掩寂寞，縱使他人空笑我。

燈火星星，人聲杳杳，歌女仍歌于亂世，卻歌不盡亂世烽火。

【三　過渡　成長模樣】

十丈軟紅里，又有誰能姿態(tài)從容地淋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抱頭鼠竄者，提履飛奔者，手拿雨傘故作瀟灑昂首而行的少年。眾生相，眾生相，唯有真正淋雨的人才看得清罷。雨從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成了挑惹起少年一天情思愁緒的罪魁禍?zhǔn)住?/p>

江南雨天，天水澄碧。紅塵初妝，恒靜無言。

只聽得那船沿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墜落，湖面拉開漣漪。

王朝覆滅，他有幸逃了出來。至蘇州，以身上所帶金銀置了一幢小屋，售賣幼時在宮中學(xué)會的字畫，還算是平淡度日。

脫離紙醉金迷的宮中生活，他亦窺見了一種平淡致遠(yuǎn)的處世態(tài)度，淡罷，淡罷，絕不為萬物所主宰，我獨逍遙于濯濁之外，蟬蛻去拖累，只愿抱明月而長終。

江邊一蓑煙草，一片縞素。

而他，繼續(xù)做著他的戲子。

別人只是嘆他年僅十八歲便有如此才氣，或者是羨慕他天生一副好皮囊，也曾有人為他一擲千金，或者為他輾轉(zhuǎn)反側(cè)。都說他唱得好，將女子被拋棄后的凄涼婉轉(zhuǎn)表達得淋漓盡致，比女生更有味道。

他便從此常帶笑意——身為戲子，若想要活下去，就需懂得如何讓客人喜歡自己，記住自己，天下會唱戲的人多的是，自己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一粒。

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樓，上有傾城傾國之舞袖。

【四　終題　江南重逢】

“我自干杯，君且隨意。”

恍恍惚惚，迷迷蕩蕩。淅瀝的落水，雨潤的時節(jié)，微冷的初秋。

白衣的那人挑眉淺笑，眸里映著湖面粼粼的波光，“當(dāng)真?”唇邊綻笑。他一身鳳袍霞披的戲服，看著滿池微微搖晃的荷花，面無表情，“當(dāng)真?！狈勰戮碌拿佳劾镉幸婚W而過的淚。

他問他，“在江南這么多年了，你是否愛上了江湖?”

他淺笑。江湖?何為江湖?！笆?，我幼時愛江湖的，你亦記得吧。自從離了那皇宮，我便開始尋覓。可我只能找到江南啊。這是江南，不是江湖?！?/p>

他說:“你瞧，小半輩子過去了，我以為我身邊就是江湖，可是這里，沒有江湖。就算我花了大半輩子，可能也尋不到江湖?！?/p>

說罷，飲下一杯，一口盡。

他說，他會一輩子都沉在那個叫江湖的夢里了。夢里的江湖，百花齊放，人來人往，繁花似錦。那兒有彼岸夭夭的桃花，湖邊飄搖的青柳，無垠的大漠斜陽，持劍淺笑的白衣少年，紅妝妖嬈的女子。有剪不斷的愛恨情仇，理不清的悲歡離合。江湖，江湖。

而這夢，何時能圓呢。

他望望他，笑。

這個夢啊，記得就好，說說就罷。

【罷罷罷，看一場罡風(fēng)吹落眼前花，道幾句夕陽斜照天邊霞，便復(fù)又是一年春夏?！?/p>

【經(jīng)流年　夢回曲水邊　看煙花綻出月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