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　張啟新

我無法信口說出，五月里

劉家河滿山果樹飄香的勇氣

不過，我相信每一朵花兒

總有一個心事悄然綻放

——我相信來自北方的風

習慣于訴說夜的深長

習慣在深長的夜里

孤單地寫下:

扁擔、草鞋、玻璃湯、鋼筋餅

寫下油菜和泛黃的血液

那土色的皺紋，就立馬

開在黎明的脊背

清明時節(jié)

過了春分，清明節(jié)就要來了

許多打馬歸來的和即將打馬歸來的

都要忍住內(nèi)心的惶恐與不安

經(jīng)過草色漸綠的原野

原野上，蘋果花將要綻放

想必之后又會有紫色和粉色的蝴蝶

還有不知名的小蜜蜂

乘風而來，開始奔忙

他們從一朵花蕊到另一朵花蕊

從一條河流到另一條河流

悄無聲息地敘述著時光

敘述著隱于蒼涼背后的甜蜜

家鄉(xiāng)的蘋果熟了

家鄉(xiāng)的蘋果熟了

一個個鮮紅的太陽

從十月的風聲里打馬歸來

仁大、李店、治平一帶的蘋果熟了

百萬畝的翅膀飛起來了

親愛的，你知道嗎?

你知道嗎，那些通紅的呼吸

帶著大地的溫熱

款款而來了

可是，此刻我剛從樹梢上下來

你知道嗎，我沾滿甘甜的雙手

依舊空空蕩蕩

曾途經(jīng)雷大梁的那只粉蝴蝶

終究沒有嗅到蘋果的香

我背對山坡接連狂喊——

家鄉(xiāng)的蘋果熟了

咱家鄉(xiāng)的蘋果熟了

直到?jīng)]有了絲毫氣力

我內(nèi)心凹陷的地方卻平添了半個月亮

一半蜜汁，一半劇毒

我的馬匹嘶鳴

一盞燈火

手持八月的火把，點燃

一盞燈

就像雨后暴漲的河水

叫醒每一頁沉睡的經(jīng)文

呼吸?；蚣被蚓?/p>

秋天的果實高高在上

走過人間的云朵

打坐在八月的風聲里

——悄悄地

打開一塊堅硬如鐵的石頭

一個不深不淺的季節(jié)

唱起紫色的歌謠

四野空空

那些已經(jīng)老去或正在老去的歲月

如夢。打馬走過的原野上

只有一盞燈，獨自亮著

又似乎不曾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