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論語的異同半部論語的功用
孔子去世以后,孔子的學(xué)生將孔子生前的言論編輯成書,稱為“論語”。《論語》由于傳承的不同,又有《齊論語》、《魯論語》、《古論語》的不同。
《漢書?藝文志》:“《論語》者,孔子應(yīng)答弟子時(shí)人及弟子相與言而接聞?dòng)诜蜃又Z也。當(dāng)時(shí)弟子各有所記。夫子既卒,門人相與輯而論纂,故謂之《論語》。漢興,有齊、魯之說。傳《齊論》者,昌邑中尉王吉、少府宋畸、御史大夫貢禹、尚書令五鹿充宗、膠東庸生,唯王陽名家。傳《魯論語》者,常山都尉龔?qiáng)^、長信少府夏侯勝、丞相韋賢、魯扶卿、前將軍肖望之、安昌侯張禹,皆名家。張氏最后而行于世?!卑喙逃涗浟恕洱R論語》的傳人和《魯論語》的傳人。將傳《齊論語》放在前,傳《魯論語》放在后。班固《藝文志》所講的安昌侯張禹(?—公元前5年),是漢成帝劉驁的老師。禹字子文。河內(nèi)軹(今河南濟(jì)源東南)人。張禹為孩兒時(shí),數(shù)隨家至市,喜歡觀看卜相者的表演。久而久之,頗曉其分蓍布卦的意思,時(shí)從旁邊插話。卜者愛之,又奇其面貌,對他父親說:“這孩子多知,可以讓他學(xué)經(jīng)?!睆堄黹L大后,到長安求學(xué),從沛郡施讎學(xué)《易》,向瑯邪王陽、膠東庸生問《論語》,既皆明習(xí),有徒眾,舉為郡文學(xué)。宣帝甘露中,有詔太子太傅肖望之問。得到肖望之的賞識和推薦。試為博士。元帝初元中,立皇太子,博士鄭寬中以《尚書》授太子,舉薦張禹善《論語》。詔令禹授太子《論語》,遷光祿大夫,出為東平內(nèi)史。漢成帝劉驁即位后,尊張禹為師,任丞相,封安昌侯。張禹精治《論語》,先事王陽,后從庸生,改編今文本《論語》,將《齊論》、《魯論》合編,定為《張侯論》。其書最后出而尊貴。諸儒為之語曰:“欲為《論》,念張文?!庇墒菍W(xué)者多從張氏,余家寖微。事見《漢書》卷八十一《張禹傳》。
何晏等《論語序》:“敘曰:漢中壘校尉劉向言,《魯論語》二十篇,皆孔子弟子記諸善言也。太子太傅夏侯勝、前將軍肖望之、丞相韋賢及子玄成等傳之。《齊論語》二十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頗多于《魯論》?,樞巴跚浼澳z東庸生、昌邑中尉王吉,皆以教授。故有《魯論》、有《齊論》。魯共王時(shí)嘗欲以孔子宅為宮,壞得《古文論語》。《齊論》有《問王》、《知道》,多于《魯論》二篇。《古論》亦無此二篇,分《堯曰》下章子張問以為一篇,有兩《子張》,凡二十一篇,篇次不與《齊》、《魯論》同。安昌侯張禹本受《魯論》,兼講《齊說》,善者從之,號《張侯論》,為世所貴。包氏、周氏章句出焉。《古論》唯博士孔安國為之訓(xùn)解,而世不傳。至順帝時(shí)南郡太守馬融亦為之訓(xùn)說。漢末大司農(nóng)鄭玄就《魯論》篇章考之《齊》、《古》為之注。近故司空陳群、太常王肅、博士周生烈,皆為義說。前世傳授師說,雖有異同,不為訓(xùn)解,中間為之訓(xùn)解至于今多矣,所見不同,互有得失。今集諸家之善,記其姓名,有不安者,頗為改易,名曰《論語集解》。光祿大夫關(guān)內(nèi)侯臣孫邕、光祿大夫臣鄭沖、散騎常侍中領(lǐng)軍安鄉(xiāng)亭侯臣曹羲、侍中臣荀、尚書駙馬都尉關(guān)內(nèi)侯臣何晏等上?!焙侮痰热藢ⅰ遏斦撜Z》、《齊論語》、《古論語》的異同、傳人敘述得較為詳細(xì),并將《魯論語》置于三部《論語》?之首。
何晏,字平叔,宛人,漢大將軍何進(jìn)之孫。魏曹爽秉政,以晏為尚書?!督?jīng)典釋文?序錄》:“魏吏部尚書何晏集孔安國、包咸、周氏、馬融、鄭玄、陳群、王肅、周生烈之說,并下己意,為《集解》。正始中上之,盛行于世?!?/span>
《隋書?經(jīng)籍志》收錄《論語》注疏共二十六部。鄭玄注《論語》十卷。虞喜贊鄭玄注《論語》九卷。何晏集《集解論語》十卷?!端鍟?/span>?經(jīng)籍志》云:“《論語》者,孔子弟子所錄。孔子既敘六經(jīng),講于洙、泗之上,門徒三千,達(dá)者七十。其與夫子應(yīng)答,及私相講肄,言合于道,或書之于紳,或事之無厭。仲尼既沒,遂緝而論之,謂之《論語》。漢初,有《齊》、《魯》之說。其齊人傳者,二十二篇;魯人傳者,二十篇。齊則昌邑中尉王吉、少府宗畸(《漢書?藝文志》作“宋畸”)、御史大夫貢禹、尚書令五鹿充宗、膠東庸生。魯則常山都尉龔?qiáng)^、長信少府夏侯勝、韋丞相節(jié)侯父子,魯扶卿、前將軍肖望之、安昌侯張禹,并名其學(xué)。張禹本授《魯論》,晚講《齊論》,后遂合而考之,刪其煩惑。除去《齊論?問王》、《知道》二篇,從《魯論》二十篇為定,號《張侯論》,當(dāng)世重之。周氏、包氏,為之章句,馬融又為之訓(xùn)。又有《古論語》,與《古文尚書》同出,章句煩省,與《魯論》不異,唯分《子張》為二篇,故有二十一篇??装矅鵀橹畟?。漢末,鄭玄以《張侯論》為本,參考《齊論》、《古論》而為之注。魏司空陳群、太常王肅、博士周生烈,皆為義說。吏部尚書何晏,又為《集解》。是后諸儒多為之注,《齊論》遂亡。《古論》先無師說,梁、陳之時(shí),唯鄭玄、何晏立于國學(xué),而鄭氏甚微。周、齊,鄭學(xué)獨(dú)立。至隋,何、鄭并行,鄭氏盛于人間?!蔽横绲热藢⑻瞥郧叭俊墩撜Z》的異同及傳授情況敘述得比較清楚。
清唐晏所著《兩漢三國學(xué)案》卷十《論語》,將《論語》的傳承歸納為四類。一類以孔安國、孔騰、許慎為代表的《古論語》派。二類,《魯論》派,以夏侯勝、夏侯建、肖望之、朱云、魯扶卿、龔?qiáng)^、韋賢、韋玄成、張禹、包咸等人為代表。三類,《齊論》派,以王吉、貢禹、庸譚、宋畸、五鹿充宗、王卿等人為代表。四類,不知宗派。以王尊、尹敏、范升、賈逵、鄭眾、馬融、荀爽、鄭玄、王肅、王弼、荀、何晏等人為代表。并列出《古論語》異文24條,《說文》引《論語》15條,《魯論》異字52處。
綜觀上引各書,我們可以看到三部《論語》的異同。總體說來,三部《論語》大同小異。首先從篇幅上看,《魯論語》與《古論語》基本上相同,只是《古論語》將第二十篇《堯曰》分成了《堯曰》和《從政》,因而《古論語》二十一篇便有兩《子張》。而《隋書?經(jīng)籍志》誤為“分《子張》為兩篇”?!遏斦撜Z》二十篇。《齊論語》比《魯論語》和《古論語》篇幅要大些,多出《問王》、《知道》兩篇。由于張禹將《魯論語》與《齊論語》合一,刪其煩惑,除去《問王》、《知道》二篇,從《魯論語》二十篇為定本成《張侯論》。漢末,鄭玄以《古論語》為本,參考《張侯論》(即《齊論》、《魯論》融合本)而為之注,三部《論語》合而為一了。魏何晏集諸家之說為《論語集解》,三部《論語》進(jìn)一步融合。實(shí)際上在鄭玄所注的《論語》中,三部《論語》已經(jīng)基本融合了,等到何晏做《論語集解》,三部《論語》就已經(jīng)完全融合了。皇侃的《論語義疏》、唐《開成石經(jīng)?論語》、宋邢昺的《論語注疏解經(jīng)》等都是以何晏《論語集解》為底本的,一句話,傳世的《論語》是三部《論語》融合后的《論語》。
邢昺不明此理,以為何晏《論語集解》為《魯論語》。其在《疏》中說:《論語》“漢興,傳者則有三家。《魯論語》者,魯人所傳,即今所行篇次是也”。
《隋書?經(jīng)籍志》不察鄭玄《論語注》以孔氏本為底本,而謂“漢末,鄭玄以《張侯論》為本,參考《齊論》、《古論》而為之注”。這種錯(cuò)誤大概是由于何晏《論語?序解》誤導(dǎo)所致。何晏說:“漢末大司農(nóng)鄭玄就《魯論》篇章,考之《齊》、《古》,為之注?!编嵭邱R融的學(xué)生,馬融也為《古論語》作訓(xùn)說。何晏自己心里可能還是很清楚鄭玄以《古論語》為本,不然就不會將孔安國、馬融、鄭玄依次排列。他的本意可能是說鄭玄以《古論語》為本,以《魯論語》的篇章為準(zhǔn),參考《齊論語》和《魯論語》而為之注。因?yàn)樗约阂彩且浴豆耪撜Z》為本的,《集解》中以孔安國的訓(xùn)解排在首位,征引也很多。所以《隋書?經(jīng)籍志》說“《古論》先無師說,梁、陳之時(shí),唯鄭玄、何晏立于國學(xué)”。應(yīng)該說是有一定根據(jù)的。
《論語鄭氏注》隋時(shí)盛于人間,唐代更為流傳,五代以后才逐漸亡佚,至宋代就已湮亡。到了南宋便有王應(yīng)麟為其做輯佚工作,說明鄭玄《論語鄭氏注》到南宋已無法見到,甚至連殘本也很難見到。清朝惠棟、孔廣森、宋翔鳳、袁鈞、王謨、王奭、馬國翰等人都有輯佚本。但綜合起來不到原書的十分之一。所幸者本世紀(jì)初從敦煌、吐魯番文書中發(fā)現(xiàn)了幾件唐寫本《論語鄭氏注》,更可喜的是1939年吐魯番阿斯塔那三六三號墓出土了著名的唐中宗景龍四年卜天壽寫的《論語鄭氏注》長卷,以及1959年至1975年間吐魯番出土的文書中除卜天壽寫本外的二十余件《論語鄭氏注》殘卷,為我們研究《論語鄭氏注》提供了寶貴的資料。比如吐魯番阿斯塔那三六三號墓八——一號寫本有題為“《論語?八佾》第三孔氏本鄭氏注”、“《論語?里仁》第四孔氏本鄭氏注”、“《論語?公冶長》第五孔氏本鄭氏注”,吐魯番阿斯塔那一八四號墓一二——一(b)—一二——六(b)號寫本有題為“《論語?雍也》第六孔氏本鄭氏注”,伯希和二五一〇號寫本題有“《太伯篇》第八孔氏本鄭氏注”、“《子罕》第九孔氏本鄭氏注”、“《鄉(xiāng)黨篇》第十孔氏本鄭氏注”。對于唐寫本的這些現(xiàn)象,近人已開始注意。如王國維《書〈論語鄭氏注〉殘卷后》寫道:“法國伯希和教授于敦煌千佛洞得《論語鄭注》卷二殘卷,存《述而》、《泰伯》、《子罕》、《鄉(xiāng)黨》四篇?!妒龆肥钻I,余篇首則題‘《泰伯篇》第八’、‘《子罕篇》第九’、‘《鄉(xiāng)黨篇》第四’。篇下皆題:‘孔氏本、鄭氏注?!多l(xiāng)黨篇》后有題云:‘《論語》卷第二?!郑毡鹃偃鸪嫌谕卖敺掠鴾系谩墩撜Z》斷片,存《子路篇》末及《憲問篇》首十行,《憲問篇》題下亦有‘孔氏本’三字,其注亦鄭注也。案何晏《論語集解序》云:‘《古論》惟博士孔安國為之訓(xùn)說,而世不傳。漢末鄭大司農(nóng)就《魯論》篇章,考之《齊》、《古》,以為之注?!督?jīng)典釋文?敘錄》云:‘鄭玄就《魯論》張、包、周之篇章,考之《齊》、《古》,以為之注?!衷疲骸嵭V苤?,以《齊》、《古》正讀,凡五十事?!端鍟?/span>?經(jīng)籍志》說亦略同。是鄭注用張、包、周之本,包、周皆出張氏,張氏初受《魯論》,后受《齊論》,均與孔氏無與也。且皇侃論《古論》篇次,《鄉(xiāng)黨》第二,此本則《泰伯》第八,《子罕》第九,《鄉(xiāng)黨》第十,悉用《魯論》篇次,尤與孔本不合。而此題‘孔氏本’,殊不可解。余謂何、陸所說與此本所題皆是也。鄭氏所據(jù)本固為自《魯論》出之《張侯論》,及以《古論》較之,則篇章雖仍《魯》舊,而字句全從古文?!夺屛摹冯m云鄭以《齊》、《古》正讀凡五十事,然其所引廿四事及此本所存三事,皆以《古》正《魯》,無以《齊》正《魯》者,知鄭但以《古》校《魯》,未以《齊》?!遏敗芬?。又,鄭于《禮經(jīng)》,或從古文改今文,或以今文改古文,而正《論語》讀五十事中,所存二十七事,皆以《古》改《魯》,無以《魯》改《古》者。故鄭注《論語》,以其篇章言,則為《魯論》;以其字句言,實(shí)同孔本。雖鄭氏容別有以《齊》?!遏敗分?,固明明以《古》?!遏敗分?,非以《齊》、《古》校《魯》之本也。后漢以后,《張侯論》盛行,而《齊》《魯》皆微。石經(jīng)所刊《魯論》,雖不知為誰氏之本,而其校記,但列盍、毛、包、周異同,不復(fù)云《齊》。盍、毛雖無考,然包、周則固張氏之學(xué)也。疑當(dāng)時(shí)《齊論》已罕傳習(xí),何氏‘考之《齊》、《古》’之說,或因《古論》而牽連及之也。今將《釋文》及此本所著以《古》改《魯》之條,羅列如左,可以知其題‘孔氏本’之故矣。
《學(xué)而篇》:傳不習(xí)乎。鄭注云:《魯》讀‘傳’為‘?!?,今從《古》。
《公冶長篇》:崔子。鄭注云:《魯》讀‘崔’為‘高’,今從《古》。
《述而篇》:吾未嘗無誨焉。《魯》讀為‘悔’字,今從《古》。
又:五十以學(xué)《易》?!遏敗纷x‘易’為‘亦’,今從《古》。
又:正唯弟子不能學(xué)也?!遏敗纷x‘正’為‘誠’,今從《古》。
又:君子坦蕩蕩?!遏敗纷x‘坦蕩’為‘坦湯’,今從《古》。
《子罕篇》:冕衣裳者。鄭本作‘弁’,云:《魯》讀‘弁’為‘絻’,今從《古》。
《鄉(xiāng)黨篇》亦然。
《鄉(xiāng)黨篇》:下如授?!遏敗纷x‘下’為‘趨’,今從《古》。
又:瓜祭?!遏敗纷x‘瓜’為‘必’,今從《古》。
又:鄉(xiāng)人儺?!遏敗纷x‘儺’為‘獻(xiàn)’,今從《古》。
又:君賜生?!遏敗纷x‘生’為‘牲’,今從《古》。
又:車中不內(nèi)顧?!遏敗纷x‘車中內(nèi)顧’,今從《古》也。
《先進(jìn)篇》:仍舊貫?!遏敗纷x‘仍’為‘仁’,今從《古》。
又:詠而歸。鄭本作‘饋’,饋,酒食也。《魯》讀‘饋’為‘歸’,今從《古》。
《顏淵篇》:片言可以折獄者?!遏敗纷x‘折’為‘制’,今從《古》。
《衛(wèi)靈公篇》:好行小慧?!遏敗纷x‘慧’為‘惠’,今從《古》。
《季氏篇》:謂之躁?!遏敗氛劇辍癁椤痢駨摹豆拧?。
《陽貨篇》:歸孔子豚。鄭本作‘饋’,《魯》讀‘饋’為‘歸’,今從《古》。
又:古之衿也廉?!遏敗纷x‘廉’為‘貶’,今從《古》。
又:天何言哉。《魯》讀‘天’為‘夫’,今從《古》。
又:惡果敢而窒者?!遏敗纷x‘窒’為‘室’,今從《古》。
《微子篇》: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遏敗纷x‘期斯已矣,今之從政者殆’,今從《古》。
《堯曰篇》: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遏敗纷x無此章,今從《古》。
以上出《經(jīng)典釋文》。
《子罕篇》:弁衣裳者。注:《魯》讀‘弁’為‘絻’,今從《古》。
又:沽之哉沽之哉。注:《魯》讀‘沽之哉’不重,今從《古》也。
又:不為酒困。注:《魯》讀‘困’為‘魁’,今從《古》。
以上出《鄭注》殘卷。
以上二十七事,除一事重復(fù),得廿六事,已過五十事之半。顧?quán)嵶⒃诹逄崎g傳習(xí)至廣,寫本亦多,其存《魯》讀之注,往往為寫書者所刪,故陸氏所見鄭注別本已有全無此注者。又,《述而》以下四篇中,陸氏所見鄭注本,注以《古》改《魯》者凡十條,此本惟存一條;此本所有二條,陸氏所見本亦無之。此皆由寫書者因其與訓(xùn)釋無關(guān),任意刪節(jié),故今日不能見其全。然《釋文》所出鄭本異文二十五事,雖無從《古》改《魯》之注,然頗有數(shù)事足證其從《古》者。如《為政篇》之‘先生饌’,《釋文》云:‘鄭作馂’。案《特牲?饋食禮》‘祝命嘗食饌者’注:‘古文饌皆作馂。’鄭注作‘馂’,是亦從《古》改《魯》也?!豆遍L篇》‘可使治其賦也’,《釋文》:‘梁武云《魯論》作‘傳’,孔云兵賦,鄭云軍賦。’是亦從《古》改《魯》也。《述而篇》‘子之燕居’,《釋文》:‘鄭本作宴。’案玄應(yīng)《一切經(jīng)音義》云:‘宴,石經(jīng)古文為燕(卷三、卷七、卷九、卷二十三,凡四見。此石經(jīng)謂魏三字石經(jīng))?!恰缇印c《季氏篇》‘樂宴樂’之‘宴’,亦從《古》改《魯》也。《微子篇》‘齊人歸女樂’,《釋文》:‘鄭本作饋?!艘喈?dāng)與‘詠而饋’、‘饋孔子豚’同例。而其注皆為后人刪去,遂使五十事湮沒殆半。然則鄭本文字固全從孔本,與其注他經(jīng)不同。此本直題為‘孔氏本’,雖篇章之次不同,固未為失實(shí)也?!?/span>
循著王氏的思路,綜合《漢書?藝文志》、何晏等《論語序》和《隋書?經(jīng)籍志》,我們可以得出三點(diǎn)結(jié)論:一、鄭玄將《古論語》與《張侯論》融合了。二、鄭玄《論語鄭氏注》唐寫本的發(fā)現(xiàn)證實(shí)了《隋書?經(jīng)籍志》所說“《古論語》……章次煩省,與《魯論語》不異”之說不誤,并非王氏所說“篇章之次不同”。三、《隋書?經(jīng)籍志》謂“漢末,鄭玄以《張侯論》為本,參考《齊論》、《古論》為之注”,吐魯番阿斯塔那三六三號墓八——一號寫本、伯希和二五一〇號寫本直題“孔氏本”為底本,說明鄭玄有兩種《論語》注本,一種以《張侯論》為本,一種以《孔氏本》為本。以《張侯論》為本的注本在前,因?yàn)椤稄埡钫摗芬押稀洱R》、《魯論》而考之,刪其煩惑,除去《齊論》之《問王》、《知道》二篇,從《魯論》二十篇定,所以鄭玄將其視為《魯論》以為之本,故于注文中多處標(biāo)明“《魯》讀某為某”(當(dāng)作“《魯論》某為某”),蓋為師從馬融以前之注本。以《孔氏本》為本的《論語鄭氏注》乃是師從馬融以后離開馬融所注。這一注本號題“孔氏本”,但卻融合了《張侯論》?!稄埡钫摗肥恰洱R論》、《魯論》融合的產(chǎn)物,《論語鄭氏注》則是《孔氏本》與《張侯論》融合的結(jié)晶。鄭玄是真正融合三部《論語》的大師,是《論語》研究中的集大成者。
考劉昫《舊唐書?經(jīng)籍志》載《論語》三十六家,鄭玄占了四家,即:“《論語》十卷,鄭玄注、虞喜贊”,“《論語》十卷,鄭玄注”,“《論語釋義》十卷,鄭玄注”,“《論語篇目弟子》一卷”,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三十六部,鄭玄占三部。其中虞喜贊“《論語》十卷鄭玄注”當(dāng)是虞喜為鄭玄注《論語》作贊,“《論語釋義》十卷鄭玄”當(dāng)是鄭玄為《論語釋義》作注。鄭玄注的《論語釋義》可能是為《張侯論》所作的注解,而“《論語》十卷鄭玄注”則可能是以“孔氏本”為本的最后的綜合性研究成果,是在注《論語釋義》之后,進(jìn)一步考證《論語》的篇目、弟子以后,不再以《張侯論》為本,改為以“孔氏本”為本的基礎(chǔ)上對《論語》作極為嚴(yán)肅認(rèn)真的綜合研究后寫定的,這就是唐寫本《論語》孔氏本鄭氏注,由于通過考證篇目、弟子、文字和源流,發(fā)現(xiàn)前所注《論語釋義》已非《魯論》原貌,而是《魯論》與《齊論》的融合,素以善于綜合治經(jīng)的鄭玄便將馬融傳授的《古文論語》與《張侯論》融合了,而以“孔氏本”為本,采《張侯論》之長補(bǔ)?“孔氏本”之短,因而后出轉(zhuǎn)精的“《論語》孔氏本??鄭氏注”則很少有“《魯論》某為某”的字樣了。所以《七錄》作《古文論語注》。而兩種注本到唐朝依然流行,所以《新》、《舊唐書》均有記載?!缎绿茣?/span>?藝文志》:“《論語鄭玄注》十卷,又注《論語釋義》一卷,《論語篇目弟子》一卷……虞喜《贊鄭玄論語注》十卷。”注《論語釋義》一卷,當(dāng)作“十卷”。鄭珍曰:“按兩《志》卷數(shù)差別太遠(yuǎn),‘十’恐‘一’之誤?!北彼螝W陽修編《新唐書?藝文志》時(shí)尚見到鄭氏三種《論語》注解,歐氏共收三十家三十七部,尚有兩家不著錄的。歐陽修的《藝文志》較之劉昫的《經(jīng)籍志》有一個(gè)非常明顯的不同,歐氏將鄭玄的三種《論語注解》從劉氏的《經(jīng)籍志》之《論語》類的第二家移到了《新唐書?藝文志》的第一家,而將劉氏《經(jīng)籍志》之《論語》類的第一家何晏《論語集解》移到了《新唐書?藝文志》的第十家第十三位。這種編排的差別說明歐陽修認(rèn)真研究了鄭玄的全部《論語》的著述,充分肯定了鄭玄是《論語》研究的集大成者,而將何晏的《論語集解》排到了很一般的位置。歐陽修可謂慧眼識真金,可謂真康成之知己,是真正領(lǐng)會體驗(yàn)康成“但念述先圣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齊”的偉大的一生的人。唐晏則將鄭玄、何晏等人列為不知宗派。
隨著學(xué)術(shù)界對《論語》的研究越來越深入,北京大學(xué)《儒藏》編纂中心的專家學(xué)者在辛勤編纂《儒藏(精華編)》的同時(shí),編輯出版了《儒家典籍與思想研究(第一輯)》。其中刊發(fā)了《〈論語義疏〉的體式與結(jié)構(gòu)及其詮釋學(xué)意義》(甘祥滿)、《邢昺〈論語注疏〉的注釋特色》(唐明貴)兩篇文章,是目前學(xué)術(shù)界關(guān)于論語學(xué)歷史研究的最新成果之一,可供我們參考。
綜觀《魯論語》、《齊論語》、《古論語》的分合歷史,也可以看到《論語》這部書在中國文化中的重要作用。當(dāng)今人們在研究《論語》時(shí)往往忽視《論語》在政治中的地位和作用。秦漢以后,《論語》在我國政治生活中就有了重要影響。在兩漢的經(jīng)學(xué)中,《論語》雖然沒有列入經(jīng)學(xué),但從三部《論語》的傳授情況來看,說明《論語》已受到十分重視。梁、陳之時(shí)《論語》被立于國學(xué)。到了唐朝,《論語》不僅成了“立身入仕”的必讀書,而且已經(jīng)有了口問對策。
據(jù)《唐六典》卷四尚書禮部記唐選舉六科(秀才、明經(jīng)、進(jìn)士、明法、書、算)中明經(jīng)記載:“凡正經(jīng)有九:《禮記》、《左氏春秋》為大經(jīng),《毛詩》、《周禮》、《儀禮》為中經(jīng),《周易》、《尚書》、《公羊》、《穀梁春秋》為小經(jīng)。通二經(jīng)者,一大一小,若兩中經(jīng)。通三經(jīng)者,大中小各一。通五經(jīng)者,大經(jīng)并通。其《孝經(jīng)》、《論語》、《老子》并須兼習(xí)。”這就說明《論語》已被列為通經(jīng)所兼習(xí)的課程。
唐杜佑《通典》卷十七“選舉”五“雜論議”記載,《論語》不僅是通經(jīng)所兼習(xí)的必讀書,而且是“立身入仕”的必讀書,是明經(jīng)的翼助。“立身入仕,莫先于《禮》,《尚書》明王道,《論語》詮百行,《孝經(jīng)》德之本,學(xué)者所宜先習(xí)。其明經(jīng)通此,謂之兩經(jīng)舉?!墩撜Z》、《孝經(jīng)》為之翼助?!涞?xí)《禮記》及《論語》、《孝經(jīng)》名一經(jīng)舉?!M(jìn)士習(xí)業(yè),亦請令習(xí)《禮記》、《尚書》、《論語》、《孝經(jīng)》并一史?!型ā抖Y記》、《尚書》、《論語》、《孝經(jīng)》之外,更通《道德》諸經(jīng),通《元經(jīng)》、《孟子》、《荀卿子》、《呂氏春秋》、《管子》、《墨子》、《韓子》,謂茂才舉?!T色身名都不涉學(xué),昧于廉恥,何以居官?其簡試之時(shí),雖云試經(jīng)及判,其事茍且,與不試同。請皆令習(xí)《孝經(jīng)》、《論語》,其《孝經(jīng)》口問五道,《論語》口問十道,須問答精熟,知其義理,并須通八以上?!?/span>
可見《論語》成了各科的必讀書,而且有了口問對策。這說明唐朝對《論語》十分重視。
據(jù)翟氏考證:漢朝人已有稱《論語》為“經(jīng)”的說法,其說存于《于定國傳》,唐朝人韓愈注《論語》“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則題《論語》為“經(jīng)”。
到了宋朝,則有“半部《論語》治天下”的傳說。這話相傳是北宋大政治家趙普說的。雖然《宋史?趙普傳》沒有記載這一句話,但從其傳文中都可以窺見他后半生熟讀《論語》的程度?!端问贰肪矶傥迨囤w普傳》:“初,太祖?zhèn)任?,普從之游,既有天下,普屢以微時(shí)所不足者言之。太祖豁達(dá),謂普曰:‘若塵埃中可識天子、宰相,則人皆物色之矣。’自是不復(fù)言。普少習(xí)吏事,寡學(xué)術(shù),及為相,太祖常勸以讀書。晚年手不釋卷,每歸私第,闔戶啟篋取書,讀之竟日。及次日臨政,處決如流。既薨,家人發(fā)篋視之,則《論語》二十篇也?!?/span>
《三字經(jīng)》贊揚(yáng)趙普說:“趙中令,讀《魯論》,彼既仕,學(xué)且勤?!薄度纸?jīng)訓(xùn)說》上說:“此言既貴而好學(xué)也。宋趙普,相太祖、太宗,為中書令,故曰‘中令’。嘗曰:‘吾以半部《論語》相太祖,以半部相今皇。凡世治民安,皆讀《論語》之功也?!思仁?,且貴為宰相矣,而勤學(xué)好讀尚且如此,況未仕之小生,可不勉歟!”
對于半部《論語》治天下的傳說,洪業(yè)教授作了詳細(xì)的考證與辨析。他在《半部〈論語〉治天下辨》一文中,對袁了凡、王鳳洲《綱鑒合編》、《宋史?趙普傳》、王稱《東都事略》、《少微通鑒節(jié)要》、羅大經(jīng)《鶴林玉露》、趙善璙《自警編》、焦竑《焦氏筆乘》、李衡《樂庵語錄》等大量文獻(xiàn)進(jìn)行了詳細(xì)的考證,認(rèn)為“半部《論語》治天下”最早的出處是《樂庵語錄》?!稑封终Z錄》編定于淳熙戊戌(公元1178年),系南宋中葉,距離趙普第二次拜相之時(shí),即太宗太平興國六年(公元981年),已經(jīng)197年。最后得出結(jié)論說:“記載之去本事遲晚至二百年;則所記者,非出所見,亦非出所聞。其中出于傳聞所傳聞,已足以啟人懷疑?!边M(jìn)而“從《論語》之為書的角度”、“從趙普之為政的角度”、“從史料之重輕的角度”,“辯論趙普半部《論語》之傳說,是不可信的”。趙普半部《論語》治天下的傳說是否完全真實(shí)可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論語》這部書在我們中華民族精神生活、政治生活、經(jīng)濟(jì)生活、家庭生活、社會生活中的的確確產(chǎn)生過巨大而深遠(yuǎn)的影響和作用。
毛澤東同志就曾經(jīng)對美國記者斯諾說過:“我讀《論語》,一讀就是六年?!泵飨瘜⑺麅蓚€(gè)女兒分別取名“李訥”、“李敏”,“訥”、“敏”二字典出《論語?里仁》?!白釉唬骸佑G于言而敏于行’。”1988年1月,法國巴黎75位國際諾貝爾得獎(jiǎng)人的會議宣言指出:“如果人類要在二十一世紀(jì)生存下去,必須回頭到二千五百年前汲取孔子的智慧。”
《論語》被當(dāng)作東方人的《圣經(jīng)》廣為傳播?!墩撜Z》所體現(xiàn)的儒家倫理在東南亞的現(xiàn)代化進(jìn)程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日本的工商界視《論語》為《圣經(jīng)》。日本近代工業(yè)之父澀澤榮一(1840—1931年)著有《論語與算盤——人生?道德?財(cái)富》,提倡道德經(jīng)濟(jì)合一論,成為企業(yè)家們的必讀書。江西人民出版社在出版這部書的封面折頁上寫道:“《論語》與算盤,遠(yuǎn)在天邊,近在咫尺。書中將二者相提并論,反對所謂經(jīng)濟(jì)活動(dòng)與倫理道德不相容的舊觀念,主張倫理道德與經(jīng)濟(jì)的統(tǒng)一;強(qiáng)調(diào)學(xué)問在工商業(yè)發(fā)展中的重要性,鼓勵(lì)人們修學(xué)向上。這不僅對健全和發(fā)展中國的市場經(jīng)濟(jì),改變現(xiàn)在的道德秩序混亂大有裨益,而且對后人設(shè)計(jì)自己的人生,創(chuàng)造有價(jià)值的人生,都會有積極的啟示?!?/span>
在全球化視野下的今天,在世界金融危機(jī)的逆境中,更加需要我們努力構(gòu)建和諧世界,積極培育和弘揚(yáng)和諧精神,更加需要我們?nèi)f眾一心、眾志成城、和衷共濟(jì)、團(tuán)結(jié)奮斗,因此,這就需要我們更加認(rèn)真研究《論語》,從《論語》中汲取和諧養(yǎng)料。
柳詒徵說:“孔子者,中國文化之中心也。無孔子則無中國文化。自孔子以前數(shù)千年之文化,賴孔子而傳;自孔子以后數(shù)千年之文化,賴孔子而開。即使自今以后,吾國國民同化于世界各國之新文化,然過去時(shí)代之與孔子之關(guān)系,要為歷史上不可磨滅之事實(shí)?!钡聡鴿h學(xué)家加擺倫資說:“吾人欲測定史的人物之偉大之程度,其適當(dāng)之法,即觀其人物所及于人民者感化之大小、存續(xù)之長短及強(qiáng)弱之程度三者之如何是也。以此方法測定孔子,彼實(shí)不可不謂為人類中最大人物之一人。蓋經(jīng)過兩千年以上之歲月,至于今日,使全人類三分之一于道德的、社會的及政治的生活之點(diǎn),全然存續(xù)于孔子之精神感化之下也?!毖芯靠鬃与x不開研究《論語》。我們知道,孔子的思想文化主要體現(xiàn)在《論語》之中。離開《論語》則很難研究孔子的思想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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