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停留片刻來考察一下下面這個問題。為什么休謨的《人性論》(與它相比《人類理解研究》卻大為遜色)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歷史事件?在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呢?笛卡兒的無前提的徹底主義,為了將真正的科學認識回溯到有效性的最后源泉,并由這些最后源泉出發(fā)將它們絕對地建立起來,要求將考察指向主觀,要求回歸到處于其內(nèi)在性之中的進行認識的“我”。不管人們怎樣不愿承認笛卡兒認識論的思想進程,卻再也不能避開這種要求的必然性了。但是笛卡兒的這種步驟能夠改善嗎?在受到懷疑論進攻之后,他要絕對地奠立新哲學的理性主義目標還能達到嗎?數(shù)學和自然科學接連不斷的大量發(fā)現(xiàn)預先就有利于對此作肯定回答。因此那些通過研究或?qū)W習而參與到這些科學之中的人,預先就已經(jīng)確信,它們的真理,它們的方法,本身就具有最終效力和典范的特征?,F(xiàn)在經(jīng)驗主義的懷疑論揭露出,在笛卡兒的基本研究中已經(jīng)以未展開的形式存在的那些東西,即有關世界的全部認識,前科學的認識和科學的認識,是一個巨大的謎。當人們通過將必真的自我解釋為心靈,將原初的自明性理解為“內(nèi)知覺”的自明性而回溯到必真的自我時,是很容易照笛卡兒的方法行事的。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什么比洛克借助于“white paper”(白紙)示例說明被分離出來的心靈的,以及在其中內(nèi)在地發(fā)生的事件的,即心靈之內(nèi)生成的實在性,并因此將這實在性自然化的方式,更明白易懂呢?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能夠避免貝克萊和休謨的“觀念論”并且最終避免具有其全部背理之處的懷疑論嗎?這是一種多么自相矛盾的情況呀!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削弱迅速發(fā)展的、其本身成就不容否定的、精密科學的固有的力量,和對于精密科學真理的信念。然而只要人們考慮到它們是進行認識的主觀所產(chǎn)生的意識成就,它們的自明性和明晰性就變成不可理解的背理的東西了。在笛卡兒那里,內(nèi)在的感受性產(chǎn)生世界的圖像,這并不引起反感;但是在貝克萊那里,這種感受性產(chǎn)生物體世界本身;在休謨那里,這整個心靈及其“印象”與“觀念”,以及屬于它的力量(被認為與物理力類似)和它的聯(lián)想定律(作為引力定律的類似物!),產(chǎn)生出整個世界,世界本身,而絕不只是圖像,——當然,這種產(chǎn)物僅僅是一種虛構(gòu),一種內(nèi)在的規(guī)整的,并且實際上非常模糊的表象。這對于合理科學的世界以及模糊的經(jīng)驗(experientia vaga)的世界同樣都是適用的。
盡管有這種由于這些前提的特點而產(chǎn)生的背理之處,但是在這里就不可能感覺到一種隱藏的必然的真理嗎?在這里不是顯示出一種判斷世界的客觀性及其整個的存在意義,以及相關聯(lián)地判斷客觀科學的存在意義的全新方式嗎?這種全新的方式并不反對客觀科學本身的正當性,而是反對它們的哲學的和形而上學的要求:即要成為絕對真理的要求?,F(xiàn)在人們終于有可能并且一定會認識到這樣一個事實——這個事實在這些科學中是一直被完全置之不理的——,即意識生活是具有成就的生活,是成就著存在意義(正確地或錯誤地)的生活;意識生活固然是作為感性直觀的生活,但更是作為科學的生活。笛卡兒并沒有深入思考這樣一個事實,即正如感性的世界,日常生活的世界,是感性的思維活動的思維對象一樣,科學的世界是科學的思維活動的思維對象。而且他也沒有注意到他所陷入的循環(huán)論證:當他證明上帝的存在時,就已經(jīng)預先假定了進行超越自我的推論之可能性,然而這種可能性本來只有通過這種證明才能建立起來。下面這種想法他是絕不會有的,即整個世界本身可能是從以多種多樣方式流動著的思維活動的普遍綜合中產(chǎn)生出來的思維對象;在更高的層次上,以此為基礎建立起來的科學的思維活動之理性的成就,對于科學世界可能是決定性的。但是這樣一種思想現(xiàn)在不是由貝克萊和休謨提出來了嗎?——在這樣一種前提下,即這種經(jīng)驗主義的背理之處僅僅在于某種被信以為真的不言而喻性,由于這種被信以為真的不言而喻性,內(nèi)在的理性預先就被排除了。從我們的批判描述的觀點來看,由于貝克萊和休謨將笛卡兒的根本問題復活,并加以徹底化,就使“獨斷的”客觀主義極大地動搖了:不僅動搖了激勵著當代人的數(shù)學化的客觀主義(這種客觀主義實際上將一種數(shù)學的—合理的自在歸之于世界本身,我們在我們的或多或少完善的理論中對這個自在加以摹寫,并且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越來越完善地摹寫),而且動搖了在數(shù)千年間一直起支配作用的一般客觀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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