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苦讀書樂
蘇步青(1902—2003),浙江平陽人,著名數(shù) 學家、教育家,中國科學院院士。
我以為,讀書不能光靠趣味,更主要的必須有其目的性。說穿了,讀書是為了求知。很多事實表明,一個人的知識多寡,與能否實現(xiàn)崇高理想關(guān)系十分密切,知識是通向理想的階梯。當然,除了讀書外,還要多實踐,使理性認識與感性認識相結(jié)合,不然的話,死讀書,會變成書呆子?;仡欁约涸跀?shù)學教育的五十多年期間,一直以刻苦學習嚴格要求自己,也嚴格教導(dǎo)學生,要多讀書,要精讀,學了就用,用中再學,使學生盡快超過我。這些年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被培養(yǎng)了出來,人家說“名師出高徒”,不,是“嚴師出高徒”。高徒多起來了,把我這個老頭奉為“名師”,那就是“高徒出名師”。
我雖然成了數(shù)學專家,但仍然愛好語文。我經(jīng)常吟誦唐宋詩詞,特別是在抗戰(zhàn)期間,連清朝《二十四家詞集》在沒有標點的情況下也通讀了一遍。當時,自己寫了不少詩,填了一些詞,目的在于:通過它,表達對日本侵略者的憤怒和流離失所的痛苦,對抗戰(zhàn)必勝的信心。新中國成立后,把吟誦唐宋詩詞作為調(diào)劑腦力之用,還寫了一些歌頌祖國秀麗河山的詩篇。
在中秋節(jié)的今天,讓我把四十年前接收臺灣大學之后將歸大陸時的七律詩一首錄寫于下,作為對臺胞的懷念吧。
蜀云黔雨久離居,草席紙窗三月余。
望隔層樓青椰子,潮香淡水赤鯛魚。
心悲形役聊從俗,老被人嘲尚讀書。
惟有歸歟新賦好,寧忘安步可當車。
1986年中秋
學一點修辭
蘇步青
我從事數(shù)學教育和研究已六十多年,數(shù)學成了我畢生為之奮斗的專業(yè)。但是我深知,一個人如果整天埋頭于業(yè)務(wù),很容易變成索然無味的學者。因此,我選擇了作文、寫詩、書法、種花作為自己的業(yè)余愛好,鉆研一陣子數(shù)學,再念念詩句,寫寫條幅,生活過得豐富多彩些。
提起作文、寫詩,便會涉及修辭學。我不懂修辭學,但在長期的寫作中感受到學習修辭的必要性。我認為,掌握了修辭學的基礎(chǔ)知識,不僅能使語言的應(yīng)用具有規(guī)范性和藝術(shù)性,在文體、風格、技法上還可以反映出自己的特色,以提高文章的質(zhì)量。以往,我在指導(dǎo)學生畢業(yè)論文時發(fā)現(xiàn),有的學生論文內(nèi)容不錯,卻寫不出一段好的“導(dǎo)言”;有的論文語句不通,缺乏規(guī)范,更談不上什么藝術(shù)性。近幾年入學的大學生,基礎(chǔ)寫作水平雖然有所提高,但是詞匯比較貧乏,文字不生動,有的甚至詞不達意。青年學生寫作上存在的這些問題,都與修辭水平有關(guān)。
從我的實踐看,要掌握修辭技巧,應(yīng)從熟讀名著入手。中學時代,我就會背《左傳》,《史記》中不少文章也會背誦?!澳捍喝?,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我欣賞極了。王維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對仗非常工整;溫庭筠的“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把名詞作動詞用,寫得何等漂亮??!名著為我們提供了修辭范例,讀多了對寫作很有幫助。我在中學一年級讀書時,曾用《左傳》筆法寫成一篇作文,老師把它列為全班第一。由于此后的繼續(xù)努力,我逐漸掌握了修辭的一些基本知識,對作文、寫詩都起了作用。
要真正把修辭學到手,我以為還要靠平時刻苦的練習,反復(fù)錘煉。我們都知道,王安石有句名句“春風又綠江南岸”,作者在寫作時注意推敲,“綠”字就曾改動過四次,“到”“過”“入”“滿”,都不如意,最后確定“綠”字,可見作者態(tài)度之認真,修辭水平之高超。最近,我為《竺可楨誕辰百周年紀念文集》寫序,初稿記敘平淡,缺乏文采。在修改時,我運用了一些修辭手法,如序的頭上有一段話:“人的一生確是短暫的、有限的,但是一生中,為國家、為人民獻身于科學、教育事業(yè),這一光輝業(yè)績則是永恒的、無限的,將永遠留在人民心中。竺可楨先生就是這樣一位偉大人物。”我將原用的“永久”改為“永恒”,“深遠”改為“無限”,“一位故人”改為“一位偉大人物”。這樣一改,使語言似乎更加規(guī)范化,也增添了一點文采。序言的末尾,初稿有突然剎車之感,言猶未盡,我又從篇章結(jié)構(gòu)入手,增加了一段話:“《文集》的問世,無疑地對于推動今后的教育改革和發(fā)展將起著巨大的作用。我懷著對竺老深切緬懷、萬分崇敬的心情,回憶往事,勉草此序,聊以表達景仰之情于萬一云耳。頌曰:教育立國,患難興邦。先生之德,萬古流芳?!蔽蚁耄@一百字,也許能把寫序的意義和自己的感情表達得更清楚一點。
讀書苦?讀書樂?
梁實秋
從開蒙說起
讀書苦?讀書樂?一言難盡。
從讀書自識字起。開蒙時首先是念字號,方塊紙上寫大字,一天讀三五個,慢慢增加到十來個,先是由父母手寫,后來書局也有印制成盒的,背面還往往有圖畫,名曰看圖識字。小孩子淘氣,誰肯沉下心來一遍一遍地認識那幾個單字?若不是靠父母的撫慰,甚至糖果的獎?wù)T,我想孩子開始識字時不會有多大的樂趣。
光是認字還不夠,需要練習寫字,于是以描紅模子開始,“上大人,孔乙己,化三千……”,再不就是“一夫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或是“王子去求仙,丹成上九天,洞中才一日,世上幾千年”。手搦毛筆管,硬是不聽使喚,若不是先由父母把著小手寫,多半就會描出一串串的大墨豬。事實上,沒有一次寫字不曾打翻墨盒硯臺,弄得滿手烏黑,狼藉不堪。稍后寫小楷,白折子烏絲欄,寫上三五行就覺得很吃力。大致說來,寫字還算是愉快的事。
進過私塾或從“人,手,足,刀,尺”讀過初小教科書的人,對于體罰一事大概不覺陌生。念、背、打三部曲,是我們傳統(tǒng)的教學法,一目十行而能牢記于心,那是天才的行徑。普通智商的兒童,非打是很難背誦如流的。英國18世紀的約翰孫博士就贊成體罰,他說那是最直截了當?shù)慕虒W法,頗合于我們所謂“撲作教刑”之意。私塾老師大概都愛抽旱煙,一二尺長的旱煙袋總是隨時不離手的,那煙袋鍋子最可怕,白銅制,如果孩子背書疙疙瘩瘩的上氣不接下氣,當心那煙袋鍋子敲在腦袋殼上,砰的一聲就是一個大皰。誰疼誰知道。小學教室講臺桌子抽屜里通常藏有戒尺一條,古所謂榎檚,也就是竹板一塊,打在手掌上其聲清脆,感覺是又熱又辣又麻又疼。早年的孩子沒嘗過打手板的滋味的大概不太多。如今體罰懸為禁例,偶一為之便會成為新聞,現(xiàn)代的孩子比較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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