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爐頭的封建把頭的剝削

錢局管理的上層機構(gòu)雖然是由滿漢官吏分掌，但實際廠中大權(quán)則落在七十五名爐頭手中，而這七十五名爐頭又有親屬關(guān)系，輾轉(zhuǎn)牽引，結(jié)果不過十幾家。這十幾家爐頭形成了封建把頭的鑄幣制度，他們上可以侵蝕國家的財產(chǎn)，下可以剝削匠役的工資。其情形有如下述:

甲.夾帶私鑄。早在順治十年(1653)，即有上諭:“錢法難行，皆因鑄造不精所致?！勏騺砉贍t夾帶私鑄，尤為病國。犯者以枉法贓論罪?！鼻宄鯓I(yè)已如此，以后更可想而知。同治六年(1867)，鐘大焜《擬請變法鑄錢議》:“鑄錢弊竇甚多，雖系官鑄，而局私仍難盡禁。局私者鑄錢局吏役就局私鑄，厚與制錢相等，惟較小耳。”^[110]所謂鑄錢局吏，主要是指爐頭而言。

乙.包攬需索。雍正九年(1731)，戶部奏言:“各省辦解寶泉局額銅，向例洋銅作為十成，廣條作為九五成，銅塊蟹殼作為九成，勻配鼓鑄。今各省解到銅斤，每種各有高低。收兌時，若但照銅名核算成色，配鑄必至虧折。嗣后請設立銅色對牌，以八成、八五、九成、九五、十成分為五牌。凡銅斤到局，令解官與監(jiān)督從公較對，除八成以下不收外，八成以上者俱照成色秤收，核算價值?！瓌t辦員不致濫收低銅，解員可以免于爭執(zhí)，而匠役人等亦永杜包攬需索之弊。”^[111]此處所稱匠役人等也就是指爐頭而言。

丙.淘洗余銅。乾隆三年(1738)，“議定京局連年鼓鑄積存銅渣，不拘工匠、銅戶及民人，盡許赴局買出，淘洗燒煉，聽其自行售賣”。五年(1740)，“戶工二部奏定，所有銅渣，即令兩局爐頭隨時淘洗，封貯各廠，俟銅足敷一卯，飭令添鑄。其淘洗工價，每百斤給銀四兩”^[112]。

丁.剝削工匠。清制，鑄錢匠役共有八種，都在爐頭一人指揮之下，從事制錢的鑄造。匠役應得工資是錢文，而實發(fā)工資則為銀兩。工資錢額，每季由爐頭一次領(lǐng)出，在市面兌換銀兩，而后發(fā)給工人。料價也是由爐頭經(jīng)手領(lǐng)錢，向市面購進材料。這樣，爐頭左手收錢，右手付銀，如果銀錢在市面上的兌換率能夠依照法定比例，以銀一兩換成制錢一千文，而沒有變動，則爐頭經(jīng)手收付，本無盈絀，但事實上銀錢比價不是沒有變動的。如果銀一兩可換錢一千以上，爐頭領(lǐng)錢發(fā)銀自然要吃虧些，這在爐頭是決不肯賠補的，在這種情況之下，爐頭總是要求領(lǐng)銀而不領(lǐng)錢。如果銀一兩換錢不足制錢一千文，則爐頭領(lǐng)錢發(fā)銀必有多余，這在爐頭是樂于經(jīng)手的。總而言之，無論銀錢比價怎樣變動，匠役所得總是銀兩，而實際生活所需還是錢文，他們在銀賤錢貴的時候，不得不忍受爐頭的盤剝，以致生活日感惡劣，即在銀貴錢賤的時候，也絲毫得不到好處。因此，乾隆六年發(fā)生匠役首告爐頭案及道光三十年發(fā)生寶源局匠役“聚眾滋鬧”案，是反映了爐頭剝削的實際情況的。

乾隆四年(1739)，工部侍郎韓光基奏言:“寶泉寶源兩局，額鑄錢各四十一卯。寶泉局每年應給爐頭工料錢九萬串有奇。寶源局半之。共需十三萬余串。是經(jīng)手鼓鑄之勞，錢未出局，已于爐頭項下耗去十分之二而有余。爐頭領(lǐng)出錢文，非如兵民可以流通，蓋兵民勢處于散，爐頭勢處于聚。兩局爐頭名為七十五人，多系朋充，實不過十數(shù)家。以十數(shù)家之人而歲擁數(shù)十萬串之錢，宜其囤積居奇，隱操市價之贏縮也。且局中所需，工料二項。所謂料者，不過煤與罐而已。民間買賣，價至二十兩以上，概不用錢，何況兩局每年所用煤罐，盈千累萬，從未見有以錢交易者。至于工匠一項，凡各匠在局日用，俱系爐頭于支領(lǐng)項下代為置備，按卯扣算。所除工價，仍系每錢一千折銀一兩散給?？梢姽ち隙呓钥刹挥缅X文，以徒飽爐頭之私囊也。嗣后兩局鑄錢，請盡數(shù)歸庫，每月加增成數(shù)，支放兵餉。其爐頭應領(lǐng)工料，每錢一千給銀一兩，于四季由戶部發(fā)兩局監(jiān)督按數(shù)分給。如此，則兵民俱受流通之利，而錢價亦可漸平?！?sup>[113]清帝聽了這一番話，就令寶泉寶源二局爐頭工料錢改給銀兩。乾隆六年(1741)，“因匠役食用不敷，經(jīng)戶工二部奏準，工匠價酌發(fā)錢文。六年六月，以匠役首告爐頭案內(nèi)，降旨仍俱給銀兩?！蟽r應給銀兩?！瓲t頭按卯領(lǐng)錢，仍照市價易銀，散給各匠?！瓕毴置棵o料價銀九百七十四兩四錢，工價錢一千一百七十三串八百文。寶源局以半給算。料價仍按季支領(lǐng)。各項工價，從前每季給發(fā)一次者，并按月支給”^[114]。乾隆三十八年(1773)，以錢價日就平減，又改發(fā)銀兩^[115]。

道光三十年(1850)，清帝諭:“刑部奏審擬寶源局匠役圖借官銀糾眾滋鬧一案，并請由工部錢法堂飭令該監(jiān)督隨時約束，已依議分別辦理，自足儆戒將來，惟戶工部錢局人數(shù)眾多，如果該監(jiān)督大使等平時管束有方，何至有恃眾抗官之事?……因思該工匠等均系在官人役，近在輦轂之下，膽敢鳴鐘聚眾，復敢不服彈壓，將地面及該管官閉門扣留，雖未貽誤鼓鑄，實屬目無官長，大干法紀。倘不嚴加整頓，必致釀成事端，所關(guān)匪細?！?sup>[116]

根據(jù)以上官方文件，我們已經(jīng)看到，爐頭在監(jiān)督、大使等縱容之下，如何剝削匠役，以致發(fā)生反抗，實際情形恐怕要比官方所紀錄的更厲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