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離開我的那個下午

電腦開著。屏幕上閃閃發(fā)光。等待的郵件一直沒有進來。

我離開電腦，過去關(guān)掉冷氣，拉開窗簾，推開玻璃窗，下午的陽光和下午的風(fēng)一起躥進來。

窗外的樹上有小鳥，停在樹枝上，不顧一切地啁啁啾啾地說話。沒有人理它，但它兀自唧唧喳喳。

“不要把樹上的花和果都摘完。”我的圖畫老師說，“這樣就會有小鳥來唱歌給你聽?！?/p>

一班學(xué)生都笑起來。“真的嗎？真的嗎？”

沒有人要真正的答案。后來都轉(zhuǎn)到別的話題上去了。

回到電腦前，依舊沒有新的郵件進來。我記錯日期了？向來對自己的記性沒有信心，將滑鼠走到時間的標志時，出現(xiàn)的日期是2011年6 月3日星期五17:19。是的。沒錯，今天是決定性的日子。

開始學(xué)畫，并非喜歡畫，只是不想輸給別人。一個老朋友希莉，居然在失去聯(lián)絡(luò)、分別多年，再重逢的時候，遞給我的名片是畫家。

有個畫家在中學(xué)教畫，走進課室對學(xué)生說：“各位同學(xué)，繪畫是心的繪畫，所有的作品必須是真心的表現(xiàn)。不想繪畫時不必欺騙自己的心，勉強作畫。像這樣的人，只能稱為畫匠?，F(xiàn)在，無心畫畫的人請暫時離開，到校園去走走，想睡覺的人請閉上眼睛休息。等到你心有所感，想繪畫的時候，才會來提筆開始作畫。”

名片上自稱是畫家的老朋友，同學(xué)會聚餐，大家在吃著乳豬，她滿嘴油膩地說了這樣的故事。當然，我認為她是騙人的。世界上有這樣的老師嗎？為什么我們從前的老師沒有一個是這樣的？她僅只是利用這個故事在突出她自己，表示她不是畫匠，如此而已。因為急于為自己辯白，她把唇上的口紅都吃掉了也不知道。

和重逢的老朋友分手后，我就積極投入繪畫。在學(xué)校里，希莉是排名在最后的那幾個劣等學(xué)生。竟然在歲月的浸染下?lián)u身一變，成為會玩顏色的畫家。聽說她現(xiàn)在住雙層半獨立的屋子，也是圖畫換來的。老實說，我不是很相信。

對著電腦，考驗自己的耐性。郵箱里的信，大都給我銷毀了。去年的只留下一封。我想一想，再度打開。

瑪妮：

我向來不愛說人閑話，不過，昨天看見阿本和希莉，本來大家都是朋友，誰和誰出去都沒關(guān)系，不過，大家都知道阿本和你要好，而且，大庭廣眾的，他們的態(tài)度也未免太親熱。不過，你別只聽我一個人說，還是多問幾個朋友吧?；蛘?，你問問阿本。

阿A

重看了多少次這信？沒有計算。阿A的外號叫“不過”。每一次讀他的電郵，我都會笑，然后細數(shù)這回他用過多少個不過。唯獨這封信，讓我笑不出來。也是這一封信，鼓勵我去學(xué)畫。

我叫滑鼠回到郵箱。等待中的信果然來了。忐忑不安的心情令手也顫抖。

對不起，你的作品不合用……

無法繼續(xù)讀下去，我走到窗口邊。樹上唧喳啁啾的小鳥，不知道什么時候飛走了。沒有聲音的午后，陽光和風(fēng)都是熱的。夢，非常殘酷地在這樣一個酷熱的下午，選擇離開了我。

回到電腦前，吸一口氣，我出力地按滑鼠，拒絕我的信，和去年阿A的信，全都被銷毀了。從此我不必再看見它們，包括離開我的，那個可笑的夢。

從來沒有比現(xiàn)在更喜歡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