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有人“見面不識”
雖然早在古希臘時期就有文獻報道認不出人臉的病例,例如古希臘的修昔底德(Thucydides)將軍就描寫過從鼠疫中康復后的士兵認不出自己朋友的故事,但是人們一直都只是把這種現(xiàn)象作為奇聞趣事罷了。直到20世紀初,醫(yī)生才認為這可能是因損傷了腦的特定部位而引起的。
1872年英國神經(jīng)病學家約翰·休林斯·杰克遜(John Hughlings Jackson)記載了一位腦右半球后側(cè)卒中病人的癥狀:不認路也不認人,甚至認不出自己的妻子……離家后到處晃蕩找不到回家之路。但是一直到20世紀中葉,雖然有上述這樣的臨床證據(jù),神經(jīng)病學家還是對腦中有專門識別某一類對象中的不同個體的區(qū)域表示懷疑。成見阻礙了對面孔失認癥的研究。
1947年,德國神經(jīng)病學家博達默(Joachim Bodamer)描述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頭部嚴重受傷的一些士兵在辨識人臉方面出現(xiàn)問題的事實。這些傷兵通常抱怨自己連熟人的臉也分不清。有些人甚至認不出鏡子里的自己或者自己的照片。當博達默要他們照鏡子時,盡管他們知道鏡子里的像應該就是自己,但是就是覺得非常陌生。盡管他們能分清臉上的各個部分,如眼睛、嘴巴等,也知道看到的是一張人臉,但是就是不知道這是誰的臉。在他們看來所有的臉都差不多。這就像你在一大堆紅富士蘋果里認不出其中某個特定的蘋果一樣。但是他們能根據(jù)語音等其他線索進行分辨,并且他們視覺的其他方面,除了有些病人在色覺方面也有問題之外,大體上都是正常的,也并不患有健忘癥。博達默把這類特殊的癥狀稱為“面孔失認癥”。他認為,既然腦部受傷的士兵表現(xiàn)出這樣特殊的癥狀,那么一定有特殊的腦區(qū)負責人臉識別。
并非所有人都同意博達默的這種看法。1953年克里奇利(Macdonald Critch?ley)發(fā)表了一篇文章強烈批評博達默的看法,他寫道:“很難相信人臉會是在知覺方面和空間中所有的其他物體,無論有生命的還是無生命的,都不一樣的一大類別。人臉在大小、形狀、顏色和能動性(motility)這些特性方面有哪一點能和其他的物體截然不同呢?”
1955年英國神經(jīng)病學家帕利斯(Christopher Pallis)仔細研究了病人A.H.。1953年6月A.H.得了腦卒中,那是一天晚上,他在酒吧喝了幾杯酒后突感不適,他被送回家上床睡覺,但是睡得不好。次日早上他起床后發(fā)現(xiàn)自己看上去非常奇怪。他是這樣告訴帕利斯的:
我起床后,頭腦清楚,但是認不得臥室了。我去了次衛(wèi)生間。我找不到路,也認不清地點。轉(zhuǎn)身回到床上后,發(fā)現(xiàn)自己認不得房間了,對我來講,這里成了陌生的地方。
我看不到顏色,只能區(qū)分亮暗。接著我發(fā)現(xiàn)所有的臉都一樣。我分不清我的妻子和女兒。后來我不得不等我的妻子和母親開口后才敢認她們。我的母親已80高齡。
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眼睛、鼻子和嘴,但是不能把它們組合起來。它們看上去都像是在黑板上用粉筆畫出來似的。
…………
我認不出照片里的是誰,就連自己也認不出。在酒吧里我看到有個陌生人盯著我看,就問酒保這是誰呀。您會笑話我的,我是在看鏡子里的自己。
…………
A.H.還有一些其他的視覺問題,但是他并沒有物體失認癥,他能區(qū)分幾何圖形,畫復雜圖形,拼拼圖和下棋。
自帕利斯起人們對許多面孔失認癥病人做了尸檢,結(jié)果很清楚,所有病人都在右側(cè)視覺聯(lián)合皮層有損傷,特別是枕顳葉皮層的底面,幾乎總在梭狀回有損傷。20世紀80年代以后用腦成像技術對活著的病人進行掃描,結(jié)果都顯示在梭狀回臉區(qū)有損傷。對正常人做的功能磁共振掃描也顯示,當受試者看人臉時他們的梭狀回臉區(qū)的活動要比看其他東西時強得多。
20世紀末,瓊斯和特拉內(nèi)爾研究了一個比較典型的病例。這是一位72歲的退休女教師,在出現(xiàn)面孔失認癥癥狀之前5年,她得了一次心肌梗死。就在她到他們的診所就診前一個月,她突然看不到顏色了,所有的交通燈都成了灰色的了。她還認不清人臉,也不識字了。對一張人臉像,雖然她能準確地說出照片里的人的性別、面孔表情和年齡,但是就是講不出這是誰?,F(xiàn)在她只能根據(jù)熟人的步態(tài)和聲音來認出這是誰。她的智力和語言都沒有問題,對視覺空間的判斷、注意和定向也都正常。磁共振檢查表明,她的雙側(cè)枕顳葉皮層都受到損傷,這就是她的病因。對一系列其他這種病人做的研究都表明,這種病人腦損傷發(fā)生在枕顳葉皮層,主要是枕葉臉區(qū)、梭狀回臉區(qū)和顳上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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