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沒有舉行

溝泉村遇到歷史上少有的夏糧豐收年。農(nóng)民從來沒有這樣高興過，家家戶戶的大包小囤裝得滿滿的，裝不下的麥子堆放在房墻角。人們見面的頭一句話就是:“老天爺睜眼了，今年的麥子成極了!”男人女人、大人小孩，說說笑笑，嘻嘻鬧鬧，整個村莊沉浸在一片喜悅的氣氛中。

太陽漸漸落下山，天變得越來越黑。國平家經(jīng)過一天的打碾，一大堆麥子又堆在場中間。國平他爹蹲在場邊吸了一口煙，順手抓起一把麥用牙一咬，“砰——砰——”直響。他笑嘻嘻地說:“老婆子，這麥干著哩。我看明天叫國平去把麥賣了，順路叫上玉芳辦理結(jié)婚手續(xù)，咱也該到給兒子娶媳婦的時候了。”國平媽高興地點了頭，全家人都表示同意。

第二天不等天亮，國平他媽早早起來給兒子烙好死面油餅，做好荷包蛋。國平把自己開了多少年的東風(fēng)卡車詳細檢查了一番，加上水便去洗臉吃飯。吃飯中他爹一句媽一句，什么開車慢些，要注意安全;什么城里車多人多，進城要操心。這些早被國平聽得不耐煩，每次出車總是這樣嘮嘮叨叨。國平覺得這幾年他開車走南闖北，翻山越嶺，什么大世面大城市沒見過，況且進個小縣城何必大驚小怪呢。

國平吃罷飯，與家里人一起裝上要賣的麥子開車上路。他很快趕到將到手的媳婦家，叫上玉芳開車進城。說來也巧，他倆一路很順當(dāng)，糧交得容易，結(jié)婚證也辦得沒費啥勁。他們簡直高興極了。國平邊開車邊說:“喂，我說玉芳，今天是咱們最開心的日子，該去慶賀慶賀!”

“這就看你的了?！彼灿羞@個意思。

“嘎吱”一聲，車停在路邊，他倆進了一家飯館。沒等坐穩(wěn)，國平點了幾個菜，要了一瓶白酒，邊吃邊喝。

“開車著哩還喝什么酒?”玉芳在一旁勸阻。

國平說:“沒事兒，人逢喜事精神爽，高興時喝幾盅車開得更好。”

他倆邊吃邊喝邊聊，玉芳不會喝酒只好以茶代酒陪他。國平三下五除二把半瓶酒下肚了，他催玉芳快點辦理婚事。

“急什么嘛。這事要與父母商量后才能定時間?！彼行┎缓靡馑?。

“商量什么?只要咱倆定個日期，各自向老人做工作，家里準備就是了。這樣吧，今天咱倆一切都順，再過一個星期是農(nóng)歷六月初六，就來個六六大順的婚禮?！眹秸f。玉芳雖然沒說什么，但也沒反對。

國平說話有些舌根發(fā)硬，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語，玉芳才發(fā)覺一斤酒快喝完了，趕快勸他收場回家。

夜幕降臨了，街道里行人稀里嘩啦。他倆上了車，沒行駛幾公里，車沒油了。前面就是加油站，國平把車開進去停在加油機旁，加油員加滿油后去營業(yè)室開票。國平昏昏沉沉地下了車，他將手里的一個煙頭拋在地面，正好是加油槍漏下油的那個地方。

“轟——”的一聲，震得山鳴谷應(yīng)。加油站發(fā)生爆炸，加油機炸成碎片，上方雨棚半個頂不翼而飛，營業(yè)室斷垣殘壁，院子里的幾個人不知去向……

玉芳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便失去知覺，她醒來時已是躺在醫(yī)院的第八天。她的頭部面部四肢嚴重受傷，是救援人員從汽車里搶救出來的。從別人口中她得知，那天加油站發(fā)生爆炸事故，炸死了四個人，她要不是在車里面也難逃厄運。國平被炸得拋出幾米遠，尸體殘缺不全，已告別了人間。

她又昏過去了。

(原發(fā)《中國原創(chuàng)文學(xué)(五四文學(xué))網(wǎng)》2012年7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