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缸的故事

這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

我家的房前屋后各有一只很大的天水缸，在多雨的季節(jié)里，洗衣做飯等生活用水是不用愁的，但是一到旱季，天水缸的水就儲存起來，不敢用了，一防水井見底，二防突發(fā)火災。于是，父親只好到離家較遠的井里去挑水。

1947年是個大旱年，出梅以后，一直沒下雨。俗話說，夏旱連秋，顆粒無收。到了農(nóng)歷七月初十，旱情已經(jīng)非常嚴重，根基淺、土層薄的農(nóng)作物基本上都曬死了，根基深、土層厚的農(nóng)作物也大都萎蔫枯黃，看著真叫人著急。這天下午，父親抗旱回來，看到小菜園里的芋艿葉子已經(jīng)枯萎，就把屋后那只天水缸里的水挑過去澆灌。母親看到后，埋怨說，不該用救急的水去澆芋艿。父親說，芋艿是長羹，曬死了，我們吃什么？

夜幕降臨，母親對著空了的天水缸暗自垂淚。父親安慰她說，村里有人準備去請龍，說不定龍王爺會發(fā)慈悲下場雨。母親聽了半信半疑，長嘆一口氣。

這天夜里，我想著天上的事情，一直不能入睡。后來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夢見父親走在請龍的隊伍里，吹吹打打，一會兒，龍?zhí)独锷v起一根青色的水柱，直沖云端。有人告訴我說，青龍正在化水，它有化不完的水呢，因為龍?zhí)妒峭ㄏ驏|海的。不一會兒，果真下起雨來，房前屋后的兩只天水缸飛了起來，并且越變越大，把天上的雨水全都接進來，等雨停了之后，水缸又飛回原處。母親高興地洗衣做飯。一天又一天，缸里的水就是不見淺下去，全家人真是高興啊……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我舔舔干裂的嘴唇，抬頭看，太陽還是高高地掛在天上，火球一般。

我們村世世代代靠井水和天水過日子，直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家家都打了管子井，后來又裝上電動泵。用水就更加方便了，但是好景不長，由于許多人家自行開挖化糞池，污染了地下水水質，飲用水再一次成了問題。2003年，鎮(zhèn)里成立了自來水公司，鋪管通戶工程惠及千家萬戶，龍頭一開，清水嘩嘩來，我再也不必為水的事情操心了。

春上，兒子駕車帶著全家人去杖錫賞櫻花，陽光和煦，春風拂面，好心情遇上好天氣，真是心曠神怡。沿途經(jīng)過皎口水庫和周公宅水庫，兒子大聲地說：“這兩座水庫就是我們的天水缸?！眱鹤舆€告訴我說，從水庫到水廠的近十公里的引水隧道已經(jīng)建成，直徑兩米多的管道穿山越野直通市區(qū)，這是多么巨大的人造地脈。

驀然間，我想起少年時那個請龍化雨的美夢，感覺眼前的景象比夢中的情景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