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小時候很可憐!”幽深狹長的屋子里，陽光躲躲閃閃，漂浮不定。輪椅上滿頭銀絲的外婆，正一臉嚴(yán)肅地跟一個男孩密語，講莉過去的事。

莉的確是個可憐的女孩。三歲時，父親跟著一個女的走了，從此再也沒回來。父親走后，母親瘋了，后來出車禍死了。

孤苦伶仃的莉被送回鄉(xiāng)下，是外婆一勺水一勺糊把莉養(yǎng)大，還供她上了大學(xué)。

長大了的莉就像外婆院子里那株盛開的雞蛋花，高雅潔凈，引得無數(shù)蜂兒圍著飛舞。

“孩子，睜大眼睛好好看!”外婆不干涉莉，只和莉約定，結(jié)婚前，要把男孩帶回來，外婆要和他進行一次密談。

院子里，陽光明媚。撫摸著秀秀氣氣的枝干，看著綻開正盛的雞蛋花，莉時不時朝屋子里張望，一老一少正在低聲密語。

外婆和他會談什么呢?幸福的莉臉帶緋暈。

回城路上，原本興高采烈的男孩卻莫名其妙地黯然神傷?；爻呛?，男孩就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從莉的視線中消失了。

“婆婆，您和他說了什么?”傷了心的莉回到鄉(xiāng)下，頭靠在外婆的懷里，哭了。

“孩子，不要傷心?！币豢|陽光探進了幽深狹長的屋子，正好落在外婆的臉上，外婆一臉堅毅，“他走了，證明她不適合你!”

夏日的花兒開了謝，謝了開。蜂兒來了走，走了又來。

燦爛的陽光下，燦爛的人兒又回到了鄉(xiāng)下。

“莉小時候很可憐!”幽深狹長的屋子里，輪椅上的外婆又一臉嚴(yán)肅地跟莉帶回來的男孩密語。

與上回如出一轍，回城后，男孩就消失了，毅然決然的。

莉又回了鄉(xiāng)下，靠在外婆的懷里。這回莉沒哭，只有淡淡的憂傷和些許對外婆的不解和不忿，“婆婆，您究竟和他講了什么?”

“孩子，他不是你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外婆雙手輕撫莉如絲般的頭發(fā)，“相信婆婆!”

淡淡的憂傷隨秋風(fēng)而去。秋葉落盡，莉又帶了一個男孩回鄉(xiāng)下。

事不過三，莉認(rèn)為這是個與眾不同的男孩，挺在意他，不希望外婆和男孩密談，更不愿意……

“孩子，是騾子是馬，總要拉出來遛遛。”外婆堅持和男孩進行一次密談。

“你不是我的菜，我也不是你的菜!”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殘酷，回城后，男孩給莉留了這么一句話就走了。

男孩走的那天，莉突然有了心痛的感覺，呆呆坐了一整天，第二天一早回到鄉(xiāng)下。

“外婆，你究竟說了什么?為什么要這樣?”這回，莉沒把頭靠在外婆的懷里。莉怨恨男孩，也怨恨外婆。

“……”看著莉眼眶里直打轉(zhuǎn)的眼淚，外婆嘴張了張沒吭聲。

20多年了，莉第一次和外婆紅了臉，第一次回鄉(xiāng)下沒跟外婆吃飯就頂著凄風(fēng)冷雨回了城。

風(fēng)雨淋濕了莉，也冷卻了她的春心。莉不再相信愛情，開始游戲感情。莉不想把處得好好的男孩帶回鄉(xiāng)下后，自己再受傷。半道上，莉先把男孩甩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甩了很多男孩后，莉遇到了一個特別的男孩。

男孩告訴莉，他來自鄉(xiāng)下，家里很窮，是個地道的“屌絲”，但他有智慧的腦袋和勤勞的雙手。

擔(dān)心情到濃時心受傷。莉和男孩約會了一陣后，開始有意有一應(yīng)沒一答。后來干脆放他的“鴿子”。

男孩不生氣，也不氣餒。總用一雙明澈的眼睛看著莉，那份愛慕，那份真誠，仿佛在欣賞一件古董。

男孩一如既往地關(guān)愛莉，刮風(fēng)了，總會提醒她添衣;下雨了，雨傘總會及時送到;病了，端湯送飯時刻陪伴左右……

被虜獲了芳心的莉不敢再看男孩那明澈的雙眼。

可越是情到濃時，莉心里越是煎熬:從小和外婆相依為命，難道不把他帶回給外婆看?可莉又太在意這個男孩了，他仿佛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萬一……

無數(shù)次揪心后，莉最終決定把男孩帶回鄉(xiāng)下。

幽深狹長的屋子里，外婆還是坐在輪椅上。

……

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密談，在莉看來，這場密談仿佛歷經(jīng)了無數(shù)年;這也是一場希望和失望在不斷糾結(jié)和博弈的密談，莉想了很多很多結(jié)果……

終于，密談結(jié)束了。飯桌上，三個人默默地吃飯，莉心里空落落的。

回城的路上，一路無話。

回城后，一天，兩天……男孩沒了音信。

希望就像被無限吹漲的肥皂泡，盡管絢麗多彩，卻不堪一擊。莉的天塌了，心在滴血。莉憎恨外婆的固執(zhí)，也憎恨自己的軟弱——自己的幸福為什么自己不敢把握?!

……

第四天，男孩突然開著一輛豪車來接莉。

“對不起，我回了趟老家，告訴了爸媽你的情況?！蹦泻⒑苡酗L(fēng)度地下車，誠懇地向莉道歉，“我還欺騙了你，我不是什么屌絲男，我是一個大企業(yè)的老板?！?/p>

莉突然淚流滿面。

“上車吧，去看外婆。感謝外婆告訴我一切!”男孩幫莉拉開了車門，“外婆是個實誠的人，也是個令人尊敬的人!”

快樂的汽車飛奔向鄉(xiāng)下。

“孩子，你不后悔?”幽深狹長的屋子里，陽光斜照在外婆的臉上。外婆一臉認(rèn)真地問男孩。

“愛一個人，就要愛她的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男孩擁著莉，誠懇地說，“我和爸媽也是這樣說，爸媽最終同意我們的事?！?/p>

幸福的莉淚流得更歡了。

“把莉交給你，我放心!”外婆慈愛地看著男孩，晶瑩的淚珠掛在眼角，陽光下閃閃發(fā)亮，“祝福你們!”

暖暖的陽光在幽深狹長的屋子里飛舞，溫馨極了。

“孩子，為了莉，我說了謊，我向你道歉!”外婆把莉和男孩的手緊緊地抓在一起。

莉怔住了，男孩愣了，都睜大了眼。

“莉是個可憐的女孩，卻是個好女孩!”外婆把莉和男孩的手抓得更緊了，生怕分開了，“莉15歲那年沒有遭遇壞叔叔欺負(fù)，也就沒落下不孕癥;莉也沒得什么遺傳病，更不可能30歲后不能站立……”

幽深狹長的屋子里，靜極了。

“婆(外)婆真壞!”片刻的寧靜后，莉和男孩異口同聲地說。

陽光在幽深狹長的屋子里飛舞，絢麗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