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的運氣
我的家庭教導我要尊重自己的工作,
在我有過許多領(lǐng)導經(jīng)驗之后,更加了解任何事都不可以偷工減料。
這已成為我習慣的工作態(tài)度,卻為我?guī)砹祟A料之外的禮物。
“你不可能不知道的!”Jen轉(zhuǎn)過來仔細地端詳我的表情。在那光線微弱的車里,外面亮著的紅燈映著她的臉,她深色的眼睛炯炯閃耀?!肮馐强恐^察,也看得出來這不是一般人的進步速度。”
她那時正開車送我回家。那天在Tango(探戈舞)的聚會后,Jen好心讓我搭便車。我們一向友好,這卻是第一次有機會深談。她很好奇我最近到底是怎么進行訓練的。就如她所說,在短短幾個月內(nèi),大家都看得出我的進步。
我不可能自己不知道這件事,對吧?雖然她的話是贊賞的,不過那咄咄逼人的說法讓我覺得像被質(zhì)問。我臉紅了,因為她不愿意把我的沉默當作答案,所以還是開口說出:“是的,我知道。不過老實說,這是因為我得到不一樣的幫助?!?/p>
今年二月,我因為好奇而第一次踏入Tango舞蹈教室。雖然我想說,當時并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對Tango如此認真,但在回顧最初的選擇時,我很清楚自己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全然投入了。那晚,我舍棄了一個好朋友的生日慶祝,為的就是要來參加這堂課;而后的每個禮拜五晚上,我也因此排開所有的活動。
我開始一個禮拜上一次課。在這之前,我未曾受過專業(yè)的舞蹈訓練,但是我喜愛隨音樂舞動。有時我會跳Salsa,大多時候我自己隨意編舞。
無論在公共場合或是私下空間,跳舞這件事,純粹只是我的娛樂。但Tango改變了我這個想法。我越學越多,越了解它的哲學,就越來越為這個舞蹈所著迷。
我的指導員,Marc和Krissy不斷地鼓勵班上所有的人去每個禮拜舉辦的舞會——Milonga。他們說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進步方法。我們在教室里學到的技巧就是要用在真實環(huán)境里——用在Milonga。雖然光想到就覺得嚇人,我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第一次去的時候,我還未發(fā)覺在這個舞會的世界里,遲到是比較禮貌的,于是早早就到。當時Tango學校的女院長正忙碌地安排空間擺設(shè),我自然地問她是否需要幫忙,她愣了一下說:“但你是我們的客人??!”
雖然那次她顯然比較希望我坐在一旁輕松休息,不過想來她一定記住了我那次自愿的幫忙。不久,我收到了女院長的一封email,說她很高興我學得這么快。過了幾天,Marc把我拉到一旁,再次告訴我女院長的贊美,并問我愿不愿意幫學校辦舞會,以換取免費團體課程。
“當然!”我那時候高興到幾乎是尖叫著回答,感覺頭頓時有點輕飄飄的。
從那時起,我每個禮拜四在舞會開始前先是搬桌椅上樓擺設(shè),鋪桌巾,點蠟燭,準備點心。舞會一開始,我就充當收費員。當活動結(jié)束時,我和Marc則負責把空間還原。
學校的男女院長只與我們一起工作幾個星期,就前往阿根廷表演。在他們離開之前,有一晚曾開車送我回家,在我要下車時,那位一向沉默寡言的男院長忽然說話了:“我們真的很欣賞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p>
女院長馬上附和,男院長又繼續(xù)說道:“每次你來總是把事情準備得那么完整,我們從來不需要開口。所以,要跟你說謝謝?!?/p>
雖然他的正式讓我感到意外,但我很開心能得到這樣的肯定。在這之前,我其實沒有多想過自己的努力,因為好好工作對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我的家庭教導我要尊重自己的工作,而在我有過許多領(lǐng)導經(jīng)驗之后,更加了解任何事都不可以偷工減料。這已成為習慣的工作態(tài)度,卻為我?guī)砹祟A料之外的禮物。過了幾個月,當兩個院長回來時,他們因為要再次謝謝我,每一天都為我提供半價的私人課程。
在這期間,我因為與Tango的社群互動更多,幾乎每天都有跳舞的機會。我從工作里認識了許多人,也與其中多位成為好友。他們引導我并啟發(fā)我,使我的能力與意志力雙雙前進。有幾位很好的舞者輔導我,我也一度找到能共舞的伙伴(很幸運的是他同時擁有跳舞場地,因此我們不曾為此苦惱)。我從不同地方得到許多協(xié)助。譬如在Milonga舞會時,大家會因為看到我努力工作而希望我多有機會跳舞,所以常輪流替我看柜臺,好讓我有練習的機會。
我得到的免費團體課程,使我因此可以負擔私人指導。在這些時段里,我的老師們盡量磨煉我,我也樂意嘗試。有一次,我與Marc分享Damian在上課時是如何挑戰(zhàn)我的,他響應道:“他對你的要求比其他人多,因為他知道你可以承受被推往極限。”
這是事實。我與Damian初次見面時,我正在Milonga工作。夜深了,我如往常一般收拾、疊好椅子,Damian也順手拉了幾張椅子排在我旁邊。
“你真是個努力的人。”他說。
“都是為了Tango?!蔽一卮?。
“為了Tango?!彼貜土宋业脑?,“很好,就是這樣。”
那晚,我們達到了彼此認知的共識。
我在Tango上獲得的運氣,要歸功于我的努力。但我從沒有天真到認為,自己的付出每次一定都能得到相對的回饋。就如Damian曾對我說的:“我有個笑話要告訴你。你是否曾聽過一句話:‘如果你堅持,便會成功。’其實這句話應該是:‘如果你堅持,就只是堅持。’”
一個有趣的轉(zhuǎn)換,但確實比較貼切。我并不是做任何事都如意,有時無論多么地努力,結(jié)果還是無法令自己滿意。在同一時期,我也因為許多原定的計劃行不通而改變了方向。但是最終,在對我很重要的Tango世界里,我確實得到了驚喜的機會。我深信,當這努力的態(tài)度,當這良好的工作習慣變成了很自然的一部分,我們會因此變得幸運。
就如Jen在車里提起我的進步,雖然我還在這個過程的起跑點,但確實已受到祝福。自從七月中我離開了費城,就沒有足夠的經(jīng)濟與時間資源來持續(xù)訓練。不過,這個中斷是我之前已經(jīng)預料到的。我當時如此緊密訓練的原因之一,就是要為接下來的這個Tango旱災做準備。我希望把自己充實好,以便在沒有很多跳舞機會的環(huán)境里,也可以繼續(xù)成長。
現(xiàn)在的我,要把其他的事情專心做好,但我依然固定撥出時間鍛煉身體,準備迎接再度有資源可以跳舞的那一天。兩年之后,當我前往阿根廷進修時,我也許已不熟悉這舞蹈的細節(jié),但我會是體格強壯的,我會是完全準備好要繼續(xù)學習的。
媽媽的話
Abby過了童年之后,我再次看到她跳舞是在曼谷的國際學校。當時她八年級,剛剛當上學生會主席。這是她從四年級轉(zhuǎn)受英文教育之后,經(jīng)過了幾年的努力,克服了語言與課業(yè)上的困難,所踏出的表面看來滿懷信心的第一步。然而,課業(yè)只不過是生活里的重心之一,她要面對的,遠遠多過這些。
那一天,我坐在觀眾席中看六對孩子在臺上表演,雖然只是一場不很正式的演出,但Abby在眾人面前跳舞的緊張與困難,我完全可以感覺得到。幾位老師看她表演后所露出的驚異與愛憐的笑,跟我心中的感觸應該是非常相近的吧!與其說她在跳舞,不如說她是想盡辦法鼓起勇氣挑戰(zhàn)自己。在那個小小的舞臺上,我的孩子不是在享受舞蹈之樂,而是用行動向自己宣告“不能害怕”。我以為,她是永遠都不會喜歡跳舞的,因為,沒有人曾看見過她在這方面的天分,而我們也一直習慣在早年就以“做得好不好”,來判斷一個人的能力或喜好。
回臺灣讀初三那年,雖然Abby一個星期也會去云門的舞蹈教室跟著大人一起跳舞,但那只是為調(diào)劑埋首書堆、四體不動的生活,我感覺不出她與舞蹈之間有任何美好的互動。
上大學后,她去參加美國搖擺舞社。有一天我在她帶回的錄像帶里看到她精彩自在的舞姿,一時之間,許多奇妙的感覺騰然升起。好像舞蹈本身一點都不重要了,我的眼眶之所以不停地泛出熱氣,只是因為她把一件自己曾經(jīng)做得那么不自在的事,轉(zhuǎn)變成無法想象的不同。她是怎么辦到的?
再聽到她去跳Tango時,我當然對她喜歡跳舞一點都不感到訝異了。無論在電話中或她回到我身邊的時候,我歡喜聆聽她與這個活動的心靈交會。
有一天她跟我說,舞蹈教室有位老先生問她:“你這么年輕,為什么會喜歡Tango?這是一種很嚴肅的舞蹈。”我好奇地轉(zhuǎn)頭注視著她的側(cè)面,跟老先生一樣,我也想得到答案。在我們散步的路上,微風吹著她細細的發(fā)絲,她靜靜地說道:“因為我是個嚴肅的人?!?/span>
Serious,嚴肅,的確是的,我想起吳靄儀談“紀律”時所說的一段話:“紀律并不是道德的問題,而是美的問題。”我完全同意,我認為Abby的嚴肅,也是傾近于她對美的認知。
又有一次,我們外出等車時聊天,我又問起Tango的事,她仔細描述為什么Tango對她來說是一種溝通。阿根廷Tango與一般人熟知的國際標準舞不同,是完全沒有舞步編排的。跳舞的時候要很快地以對方投遞的訊息來決定自己的響應舞步。她說,這就像溝通一樣,好的互動都要正視對方的心境,打破自我中心的障礙。溝通!經(jīng)過她的說明,我似乎比較懂了,也想起馬莎·葛蘭姆就是因為說謊被父親識破,才決心在二十一歲時投身舞蹈的,她發(fā)現(xiàn)身體永遠無法說謊,肢體的動作會發(fā)出真誠的溝通訊息。
除了分享她對Tango的心情與對一種喜好的投入,我當然也注意到Abby學習一件事情的時候,如何考慮自己的資源問題。雖然“學習”是一種再正當不過的花費,但她并沒有跟我們提起學費的支持。為了要有半價的課程,她去幫教室工作;因為工作努力,別人愿意幫她更多的忙,所以她又從中得到祝福與快樂。我想,這就是她常常為自己打開的生活循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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