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少陰病，下利，便膿血者，桃花湯主之。（306）

桃花湯方

赤石脂一斤（一半全用，一半篩末），干姜一兩，粳米一升。

上三味，以水七升，煮米令熟，去滓，溫服七合，內(nèi)赤石脂末方寸匕，日三服。若一服愈，余勿服。

少陰病，二三日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下利不止，便膿血者，桃花湯主之。（307）

【釋義】

306條屬于少陰病虛寒性的下利便膿血，其原因是由于脾腎陽氣不足，腸胃虛寒，下焦不能固攝所致。固本證下利，必定滑脫不禁，并有脈沉細(xì)或腹痛喜按等虛寒性的脈證與熱性下利便膿血不同。

307條是對上條桃花湯證的補(bǔ)充。少陰病，二三日至四五日，則寒邪入里更深，虛寒更甚，陽虛陰盛，寒凝不解則腹痛；脾腎陽衰，失于溫化，統(tǒng)攝無權(quán)，故下利不止；利多津液損傷，則小便不利；陽虛氣陷，不能攝血，則大便膿血。因證屬脾腎陽衰，滑脫不禁，故仍治以桃花湯溫澀固脫。

綜上所述，桃花湯證屬于脾腎陽虛，不能升清降濁而下利無度；日久損傷腎氣，關(guān)門不固，則滑脫不禁；虛寒下利，由陽及陰，氣不攝血，而致下利膿血。其證候為：下利不止，滑脫不禁，大便稀薄，膿血雜下，血色晦暗不澤，其氣腥冷不臭，無里急后重及肛門灼熱感；伴見腹痛，其痛纏綿，喜溫喜按等特點。

【方義】

本方以赤石脂溫澀固脫為主藥，輔以干姜溫中陽，佐以粳米益脾胃，三藥合用，以奏澀腸固脫之功效。此處赤石脂的用法頗具特色：一半全用入煎湯劑，取其溫澀之氣，一半為末，以小量粉末沖服，取其直接留著腸中，加強(qiáng)收斂作用。赤石脂原為土質(zhì)，其性微溫，故善溫養(yǎng)脾胃。因為赤石脂具有土質(zhì)，頗有黏澀之力，故又善治腸下膿血。又因其生于兩石相并之夾縫，原為山脈行氣之處，其質(zhì)雖黏澀，實兼能流通氣血之瘀滯，故方中重用之以為主藥。至于一半煎湯，一半末服者，因凡治下利之藥，丸散優(yōu)于湯劑，且其性和平，雖重用一斤猶恐不能勝病，故又用一半篩其細(xì)末，納湯藥中服用。且服其末，又善護(hù)腸中之膜，不至為膿血凝滯所傷損。用干姜者，因此證其氣血因寒而瘀，是以化為膿血，干姜之熱既善祛寒，干姜之辛又善開瘀。用粳米者，以其能和脾胃，兼能利小便，亦可為治下利不止者之輔佐品。

【歷代論述】

唐宗海：此篇一則曰下利，再則曰下利不止，無后重之文，知是虛利，非實證也。故以米以養(yǎng)中，姜以溫中，赤石脂以填塞中宮。觀赤石脂禹余糧之填塞失利，便知此方亦是填塞止利矣。利止則膿血隨之以止，蓋膿血原是熱所化，今因脾虛寒，用從治法，引少陰之熱使就歸于中土，則火來生土，而不往干血脈，斯膿血亦因以止也。然從治誘敵之法，只可暫用，不可久用，恐久仍化熱而又動膿血矣，故戒曰一服愈，余勿服，以免過劑，反增變也……蓋此證是脾土有寒，心經(jīng)有熱，熱化膿血，寒為利不止……此等虛中實證，急難下手，故仲景亦慎之又慎，用脂、米極多，而用姜極少，恐其多澤動血也。脂、米補(bǔ)而質(zhì)柔，則不犯血脈，以免動血。此等難措手處，非閱歷不知。（《傷寒論淺注補(bǔ)正》）

吳儀洛：赤石脂之澀，以固下焦滑脫；必稍加粳米、干姜，以理中氣之虛。虛能受熱，故雖熱邪下利，不妨仍用干姜之辛，以佐石脂之澀。湯中用石脂半斛，不為少矣，服時又必加末方寸匕，取留滓以沾腸胃也。蓋少陰主禁固二便，腎水為火所灼，不能紀(jì)火，火克大腸金，故下利便膿血。所以用干姜從治之法，猶白通湯之用人尿、豬膽，彼假其寒，此假其熱耳。（《傷寒分經(jīng)》）

【病案分析】

1．胡某，男，68歲?；枷吕撗?年有余，時好時壞，起初不甚介意。最近以來，每日利七八次，肛門似無約束，如廁稍遲，即便褲里，不得已，只好在痰盂里大便。其脈遲緩無力，舌質(zhì)淡嫩。辨為脾腎虛寒，下焦滑脫之下劑。為疏：赤石脂二兩（一兩研末，一兩煎服），炮姜三錢，粳米一大撮，煨肉蔻三錢，服3劑而效，5劑而下利止。又囑服四神丸，治有月余而病愈。（劉渡舟《傷寒挈要》）

按語：本例中患者出現(xiàn)下利無制，脈遲緩無力，舌質(zhì)淡嫩，屬于脾腎陽虛，腸失固攝，與306條相符。故用桃花湯。桃花湯中加用煨肉蔻，更能加強(qiáng)溫澀作用，提高療效。

2．黃某，女，2歲。會診日期：1986年7月1日。患兒于10天前大便膿血，每日30多次，而致脫肛。某醫(yī)院治療5天無效，轉(zhuǎn)入我院傳染科。大便鏡檢：紅細(xì)胞3～5個/高倍視野，膿細(xì)胞15～20個/高倍視野。西醫(yī)診斷：急性菌痢；脫肛；營養(yǎng)不良Ⅱ度。經(jīng)補(bǔ)液、慶大霉素、呋喃唑酮等治療4天，療效不顯，請中醫(yī)會診?；純好嫔蝗A，精神萎靡，不思納食。便時里急后重，肛門脫出，大便全為膿血，每日18～20次。舌質(zhì)淡苔薄白，脈沉細(xì)。瀉痢傷脾，脾氣虛寒，統(tǒng)攝無權(quán)，而致大腸滑脫。治以排膿生肌止痢，溫中澀腸固脫法。用桃花湯化裁治之：赤石脂30克，干姜2克，薏苡仁、焦山楂各18克，冬瓜仁10克，木香4克，白芍6克。1劑，水煎服。1日分5次服完后，大便每日減至6次。余證同前。上方續(xù)服4劑，精神食納轉(zhuǎn)佳，大便正常，脫肛基本消失。病愈出院[7]。

按語：小兒“稚陰稚陽”“脾常不足”，重痢傷脾及腎，大便失司而致滑脫。重用赤石脂排膿生肌，澀腸固脫止瀉；干姜溫中散寒，振奮脾氣；薏苡仁代粳米，平養(yǎng)脾胃，合冬瓜仁可排膿生??；焦山楂消食止瀉治?。荒鞠?、白芍調(diào)氣和血。重劑頻服，以接續(xù)藥力而克重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