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今天我著急，說話態(tài)度不好”

1950年11月的一天，衛(wèi)士李家驥正值班。

毛澤東的辦公室內(nèi)非常清靜，靜得針落地都能聽到。毛澤東悶悶不樂，苦苦思索。他一會兒坐在沙發(fā)上，一會兒來回踱步。有時輕輕吸煙，有時深深吸煙，還發(fā)出“嘖嘖”聲，這是陜北農(nóng)民吸煙時常表現(xiàn)出的動作，室內(nèi)煙霧彌漫、充滿整個房間。在過廳便可聞到濃濃的煙味。

早就應(yīng)該吃飯了。李家驥第一次請示，他說:“好”，第二次未吭聲，只點點頭。第三次李家驥便不敢再問了。當(dāng)衛(wèi)士的了解毛澤東的習(xí)慣，在他思考問題進行重大決策時，打擾他不僅會影響他工作，還會引起他生氣。李家驥只好停在過廳，“相機而動”。

過了一陣子，李家驥見他從沙發(fā)上起來，動了一下嘴，好像想吃東西的樣子，李家驥心里很高興，馬上進屋來只等毛澤東吩咐讓搞飯。哪知毛澤東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到辦公桌前，拿鉛筆沙沙飛快地寫起東西來。李家驥只好無趣地又退回去。

李家驥從接班起，已經(jīng)給主席倒過兩次煙缸了，上一班對李家驥交待:主席早應(yīng)睡覺了。要是平時衛(wèi)士們還可以勸他少吸煙，快睡覺，可今天，李家驥有一種反常感覺，有些膽怯。在這種情況下，不光是李家驥，就是李銀橋、汪東興、葉子龍，就是江青、楊尚昆也不太敢勸，勸一次都要事先商量。在香山住時，解放南京前后，開國大典前夕，李家驥都親眼看到毛澤東幾天幾宿不睡的情況，并親眼看到各層次人勸他被批評的情景。

但衛(wèi)士從本職工作出發(fā)，從對領(lǐng)袖感情上考慮，常常準備挨批評也去勸。

不長時間，秘書來了。毛澤東拿著剛剛起草的一份電文對秘書說:“馬上發(fā)出，等候回電?！崩罴殷K見縫插針，趕緊說:“主席，利用這個間隙吃飯吧。”“好，吃飯?！泵珴蓶|痛快地回答。李家驥高興極了。很快把早就準備好的飯菜簡單歸攏一下端了上來。

毛澤東可能是太餓了，也可能才想起餓。李家驥剛端過來，他就上手開吃。李家驥一邊給夾菜，一邊勸他慢點吃。毛澤東這時抬頭看了李家驥一眼說:“怎么還是你值班?”

聽了這句話，李家驥開始對他這樣發(fā)問感到驚奇，接著就是難受。李家驥知道，主席因全身心地思考問題，周圍情況他不注意，如同沒看到一樣，包括他吃了多少飯，睡了多少覺，衛(wèi)士誰值班，以及過去幾個白天和黑夜他都不清楚。李家驥對毛澤東這樣在如癡如狂地工作，把自己的一切都投入到革命事業(yè)的崇高精神所感動，也為自己沒有讓領(lǐng)袖吃好睡好而內(nèi)疚。

李家驥稍加思考便回答毛澤東的問話:“主席我這是又上一班了，您已兩天兩宿未睡覺了。”“唉，沒辦法，還有事沒辦完?！?/p>

于是又來到辦公桌旁。

毛澤東一邊整理文件一邊問道:“幾點鐘了。”李家驥說:“快八點了。”毛澤東也似乎才發(fā)現(xiàn)自然界的變化，自言自語地說:“又過了一天。”(對正常人來說是一夜)

李家驥剛剛收拾完碗筷，見葉子龍拿著一打文件朝毛澤東辦公室走來，并告訴李家驥:“聶代總長要來，你安排一下?！崩罴殷K馬上接過話埋怨說:“主席兩天兩宿沒睡覺，怎么還安排事?”

“你懂個什么，不安排行嗎?”葉子龍半真半假地反駁道。

沒多長時間，聶榮臻和另一位同志匆匆來到毛澤東辦公室，進屋便指著地圖對毛澤東說:“我們的部隊已進入指定陣地。”毛澤東馬上反問:“敵人部署怎么樣，要讓他們按我們設(shè)計的方案行動!”

李家驥聽他們討論作戰(zhàn)情況，不便多聽，放好沏好的茶就退了出來。

一小時后，李家驥在院內(nèi)待命。江青從北房走來問道:“主席還在辦公嗎?”李家驥回答:“正接見聶代總長研究朝鮮作戰(zhàn)問題?！?/p>

她有點著急地說:“你們怎么不勸呢?”李家驥把剛才的情況說一遍，又帶有挑戰(zhàn)味道對江青說:“江青同志，我們說話不好使還是您說說吧?”

江青白了一下眼，停頓一下又說:“你叫子龍和王醫(yī)生來。”

說句公道話，當(dāng)時江青對毛主席還是關(guān)心的。讓李家驥叫葉、王二人是共同研究一下毛澤東的生活，怕累壞主席。

聶榮臻走后，他們幾個輪番做毛澤東的工作，李家驥在收拾煙缸和換茶時，正好遇到王鶴濱、江青在勸毛澤東休息。李家驥聽毛澤東生氣地說:“我睡覺，這些事你們辦啊?我還有事，你們?nèi)グ?我也不想這樣做，有什么辦法呢?是他們逼得我這樣，你們要勸就勸他們吧?！?指美帝國主義發(fā)動戰(zhàn)爭——作者)

江青沒敢再說下去，只好退一步說:“我們不是不讓你做工作，是怕你累著，那就處理完手頭的事再休息吧?！?/p>

“你們走吧，我會安排好的?！泵珴蓶|又生氣又無可奈何地說。

王鶴濱、江青等退下來回到值班室，王醫(yī)生好像有點不解地問:“主席今天生誰的氣?”李家驥說:“主要是太忙太著急?！?/p>

“不對，他怎么說誰逼他，讓我們有本事勸他們?”王醫(yī)生仍不解地問道。

李家驥笑笑解釋說:“那是讓你勸美帝國主義別侵略我們，這樣主席就不用忙于考慮打仗的事了?！?/p>

“哎呀!我好糊涂!”王鶴濱拍了拍腦袋，猛然醒悟地驚呼。

這天上午機要秘書來過多次，傳送電文。大約10點多鐘，毛澤東處理完必辦之事對李家驥說:“好，我睡覺吧。”我把這一情況馬上告訴了王醫(yī)生。

毛澤東來到院子里想活動一下再睡，見李家驥和王醫(yī)生都在院內(nèi)，解釋說:“王醫(yī)生，今天我著急，說話態(tài)度不好，別有想法。你放心，有你王醫(yī)生安排，我一定能睡個好覺?！?/p>

“主席您太累了?！蓖踽t(yī)生似乎還為剛才被批評心有余悸，好像在解釋他的勸說工作本意是好的，請主席一定理解。

毛澤東會意地笑笑說:“世界頭號帝國主義打到我們家門口了，我能睡好覺嗎?”王醫(yī)生也同情地說:“主席您說的對，工作已處理完該睡了吧?！?/p>

“好，睡覺去!”毛澤東一揚手回到自己的臥室，這天他并沒有吃藥，而且李家驥只給按摩了一會兒就睡著了。李家驥給他往上扯了扯毛巾被，輕輕地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