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跪拜去“朝圣”
我愿跪拜去“朝圣”
我愿跪拜去“朝圣”
2013年歲末。我以一種“朝圣”的方式,為這一年畫了一個最有分量的句號。
承蒙成都市文聯(lián)的邀請,我有機會到成都參加他們的一個文學(xué)活動。不知道是主人的有意安排,還是偶然的巧合,我們的住處離杜甫草堂僅有二十分鐘的步程。
還是三十年前,在四川大學(xué)讀書時到過草堂。依稀記得當(dāng)時自己就像一個普通游客,匆匆一游,腦子里除了杜甫的幾間故居茅屋,就沒有更多印象。這次一到成都,我的心里就惦記著去杜甫草堂。據(jù)傳,鄧小平生前先后五次游覽杜甫草堂,他說:“杜甫草堂是個好地方,到成都不到杜甫草堂等于沒來成都。”我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應(yīng)該是,無論你到過成都多少次,每一次都應(yīng)該在草堂留下你的足跡,否則,就算沒到成都。對此,我還理解為,政治家特別偏愛像杜甫這樣的“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內(nèi)熱”的詩人。
承蒙主辦方的恩準(zhǔn),給了我半天機動時間,讓我自由活動。我把這半天時光全部奉獻給了草堂,并且仍然覺得有些匆忙,留下不少遺憾。我是帶著“朝圣”的心情去草堂的。是的,去“朝圣”!杜甫是中國文學(xué)史上的“詩圣”,去杜甫草堂,不就是去“朝圣”么?早晨,我獨自一人步行過去。心情愉悅而又充滿神圣感。路人指點說,離得最近的是北門。那就從北門進。從住處去北門,要穿過一段車馬喧騰的大街。我走在人行道上,低首忽然就發(fā)現(xiàn),我的腳一不小心就踏在杜甫的詩上了。人行道上每隔三十步左右的距離,就有一塊方形石板嵌在路面上,上面刻著杜甫的詩。我打開手機的照相功能,便一塊一塊地照過去。原本如長龍不斷的汽車呼嘯轟鳴聲,似乎在我耳邊消失了,我的心頓時寧靜下來。杜甫的那些膾炙人口的詩句,讓我穿越到了唐代蜀都的古典意境中:“三月桃花浪,江流復(fù)舊痕。朝來沒沙尾,碧色動柴門。”……身上忽然就有點熱,我不知此時是處在寒冬,還是春月?
這是一段雖短卻充滿詩意的旅程。在到達草堂前,我腦子里曾浮現(xiàn)一個念頭:我愿意像圣徒那樣,一步一步跪拜著去草堂。我不知道,我如果真這樣,會不會被人視為“瘋子”?一個精神病患者?路人會不會止步?飛馳的汽車會不會剎車?來圍觀一個“怪物”?也許成都人是完全理解的。但這念頭只能如電火花在我腦子里閃過,我不會將之化作行動,因為我缺少行動的勇氣。我無法克服我自己心中的障礙——
一個異常的不合時宜的舉動。我要真誠地說,在去草堂的途中,我確實有過這樣的念頭,一個完全不帶有矯情的念頭。
我感覺進入草堂,等于就進入了一個新的境界。冬日的草堂依然是春意盎然的。因為,這里的旮旮旯旯都被詩意所充溢。我在花木扶疏的曲徑中流連,在簡陋的草堂前靜靜地神思,耳聽鳥語啁啾,眼前閃動著詩人枯瘦的身影……一草一木一碑一石,似乎都在向我傾情地訴說著什么,而我——只需要用心仔細(xì)地聆聽……時光在緩慢而又快速地流淌……
在這里,清風(fēng)拂面,蕩滌著胸肺中的塵霾;浣花溪水,滴灌著干渴的心靈!
在這里,回旋在我腦際的最多的一個問題是:一個普通寫作者、文學(xué)愛好者,到這里來會感受到什么或獲得些什么?我要迫不及待地將我思索的結(jié)果和盤托出來——那就是我感受到了所有普通寫作者與偉大詩圣之間的高山仰止的距離。有些距離肯定是永遠也無法消弭的,那么作為普通寫作者總應(yīng)該心向往之,總應(yīng)該存有敬畏之意。而在我們的周圍,我看到太多的是缺少敬畏之心的狂人、妄人、歹人、痞人……
無法消弭的是文學(xué)天才與普通碼字者的距離。天才心動神馳筆到,普通寫作者需要苦熬心血,搜索枯腸;天才見人所未見,寫人未能寫,寫景、狀物、敘事,無一不精妙猶如神助,而普通寫作者往往眼中無物,筆下呆滯;天才具有持久而強勁的噴發(fā)能力,普通寫作者或許有時會瞬間迸發(fā)或曇花一現(xiàn);天才的一聲嘆息、一聲呻吟,也許都是一首好詩,普通寫作者需要尋尋覓覓、字斟句酌……
天才不常有。無法可比的,我們就不要去比了,因為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改變自己的基因。那我們就比可以比的部分——為了生存,杜甫在詩中也曾承認(rèn)有過“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的生活,但詩圣的偉大在于他感受到了“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的屈辱;勿用說,庸碌之人,可能陶醉于向往于前者的生活,而無任何屈辱感。詩圣的偉大在于,他的筆墨不僅僅在描述“三月秋高風(fēng)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更有“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fēng)雨不動安如山”的偉大襟懷;而普通寫作者,可能僅止于前者,欠缺的恰恰是后者……
好了,我們該明白了,成就偉大詩人的兩個最重要的元素是——天才加襟懷!
同時,在草堂里我還感悟到:偉大的詩人和作家,并不是某幾個專家“欽定”,從此就偉大就經(jīng)典起來的。從杜甫草堂的歷史變遷中,就可以深切地感受這一點。由于自然的風(fēng)吹雨蝕,更由于無數(shù)的兵戈戰(zhàn)亂,草堂一次次地曾被毀損殆盡,但一代又一代的百姓和文人雅士們,進行了無法計數(shù)的重建和修葺工作,“思其人而存其處”,他們以此來表達對這位偉大詩人的崇敬和緬懷之情。草堂的不朽實際上是詩人不朽的標(biāo)志物。我們完全不必去考證,當(dāng)初杜甫居住時草堂的原始模樣。我們只需知道,詩人杜甫曾在此結(jié)茅而居就夠了。
說到對杜甫的熱愛,不由得讓我想起另一位天才的文學(xué)家、批評家金圣嘆。金圣嘆對杜詩極為推崇,將之列為他要畢生完成評點的六大才子書之一。這是兩座在不同領(lǐng)域比肩壁立的山峰。金圣嘆贊譽杜詩為“千古絕唱”。他對杜詩癡迷到何種程度呢?為方便批閱,凡常去之親友處皆置杜詩一部,以便興之所至,即可隨手評點。遺憾的是,由于命遭不測,他未及完成對全部杜詩的評點,只評點了兩百多首。至于對杜詩的評價,最經(jīng)典的莫過于元稹在杜甫的墓志銘中所說,“至于子美,蓋所謂上薄風(fēng)雅,下該沈宋,言奪蘇李,氣吞曹劉,掩顏謝之孤高,雜徐庾之流麗,盡得古今之體勢,而兼人人之所獨專矣……則詩人已來,未有如子美者?!边@段話現(xiàn)鐫刻在杜甫草堂南門前的石碑上,有興趣的文友們可親去草堂門前細(xì)細(xì)品味。
杜甫草堂無疑是每一位寫作者都應(yīng)該常去的文學(xué)圣地,不是為了確證你是否到過成都了,這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以從詩圣那里源源不斷地分享一點才氣、靈氣、生氣、圣潔之氣,由此你的寫作和境界也許會有新的不同。
2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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