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城墻
4 上海的城墻
潮水漲得很快,清新的東北風(fēng)從海上刮過。看著窗外逆流而上的帆船飛逝而過,我再也坐不住了。這些帆船由五根桅桿構(gòu)成,每根都掛著一面帆。一艘掛著紅帆的船駛過來,像陽光下成熟的栗子樹。一艘掛歐洲旗幟的汽船也駛過來了,這艘貨船是不定期的遠(yuǎn)洋貨船,在漫長的航行中,貨主靠岸裝船,可能需要支付運費,也可能不付。從遠(yuǎn)處觀望,汽船在眾多笨重的帆船中顯得十分快捷。明媚的陽光、清新的風(fēng)在召喚著我,我無法抗拒它們的誘惑,抓起帽子和手套,沖出門。對駛過身邊來來去去的棕色、紅色的帆,我看都不看。遠(yuǎn)方飄來汽船的濃煙,是她嗎?果然是她,是日夜思念的家鄉(xiāng)的船,她來傳遞親人的消息了,船上的炮還沒有鳴響,她來給上海的歐洲人轉(zhuǎn)達(dá)一個驚喜:家中老母的叮囑被她帶來了,家中孩子的盼望和妻子的思念被它帶來了;它還告訴我們每磅茶葉損失了多少,絲綢的需求也不旺。即使禮炮已經(jīng)鳴響,可是這些信件——這些我們每次用顫抖雙手接住的信件,我們急不可耐地想要拆開的家書——現(xiàn)在還不能馬上拿到手。所以,去知之甚少的上海舊城墻走一圈,我現(xiàn)在還是有時間的。到目前為止,外灘的公園草地是我們在上海的唯一活動范圍,在熙熙攘攘的各色人群中,可以觀望一下過往的船只。海上又駛來一艘船,這時我的腦海突然閃現(xiàn)出古老的威尼斯大帆船——正在飛快地逆流而上的一艘海盜平底船,在學(xué)院墻上掛的圖片里見過這種船,我記得名字叫“滿載詛咒”。當(dāng)然,事實上這一切只是想象,我所看到的只不過是一艘空載返航的中國帆船而已。
歐洲人在上海很少踏出租界,甚至不會說一句中國話,即使在中國住了20年之久,他們從不涉足華埠,這一點一直被他們炫耀。上海舊縣城是中國最臟的地方,他們對此深信不疑。這么做彰顯出他們的不明智。至少,5英里(也許不到5英里)的城墻可以用來散步,道路很平坦,途徑鄉(xiāng)村時,新鮮的空氣就會迎面撲來。此外,關(guān)于中國人和中國的街市,你可以借此機(jī)會靜靜地觀賞一番。這是一個木匠家庭,主人正在工作,地上堆滿了刨花,生著一堆火,一個熬膠的鍋放在上面。一旦需要加熱,一個男孩就忙著用手提風(fēng)箱吹火,他是家中的大哥哥。在一旁玩耍的小一些的孩子,用敬佩的眼光注視著哥哥,我心里想:有一天他們都會成為技藝高超的木匠??春⒆拥男∨⑦€把嬰兒抱給我們看,“你們想擁有這樣一個孩子嗎?”她問。我們答道:“想,再舉高些?!彼麄兌己荛_心,小女孩舉著個胖小子大聲笑著,差點摔倒。他們在這個房間里做飯、清洗地面(我們?yōu)樗麄冇袝r會這么做而感到高興)、工作,享受著中國式的天倫之樂,這就是他們的理想生活。前行幾步,是一座城門——走進(jìn)城門就是一條狹窄的街道。看街上擁擠的人群,我們會站在城墻上,這樣感覺他們離我們很近,可以從上面盡情地打量,視覺效應(yīng)良好。一座衙門進(jìn)入我們的視野,顯然衙門里的官員要出行,有個小男孩將要被召去做隨從。他們穿著又臟又破的衣服,外面套著大紅的制服,頭戴著錐形帽子,是舊時代才有的,遠(yuǎn)看像大學(xué)帽,像小丑帽子上的鈴鐺的飾物掛在上面。他們顯得很興奮。長長的雉雞翎是最令他們興奮的。雉雞翎大約有2英尺長,還沒有插在帽子上,他們抓住機(jī)會把其拿在手里炫耀地上下?lián)]舞。在中國較少見到這種現(xiàn)象:有人占著一段城墻絞絲,絞絲的人在絲繩兩端墜上重物,目的是把絲繩拉緊。兩個梭子被一個少年拿在手中,只見他抓住較輕的一端,手敏捷地上下翻動,沒翻動幾下,幾條絲就被絞成一股絲繩。接下去再絞另一根,直到5根全部絞完。完成這些工作全部用手工,沒有借助任何機(jī)械。絲繩很長,沿著些漂亮的彩色絲線走,我們難免要碰著。有個男人在絲繩的另一端把這些繩繞成卷。我們還同他談了一會兒。守城的士兵為了掙些錢,就把城墻租給這些絞絲的人,有的甚至把哨所也租出去了。
從城墻上俯視這座城市感覺有些滑稽。只要可能,這里每家都會栽一棵樹,有些樹還很漂亮。中國人與英國人不同之處在于:中國人對城里的樹木精心保護(hù),卻破壞農(nóng)村的樹木。而我們的城市沒有一棵樹,這實在令人傷心。中國每棵樹的存在只是為了掛鳥籠,這是栽種它的唯一目的。這實在是很滑稽。有的人家,種不起樹也會有一棵竹竿,一根或兩根樹枝被捆在上面,顯而易見,這也是為了掛鳥籠。通過滑輪,鳥籠可像旗幟一樣方便地升降。
上海的城門,城下是一排排無遮無攔的糞桶
我們也曾看到被人提著的這樣的鳥籠,這可能是被關(guān)在鳥籠里的小鳥很喜歡墻上空氣的緣故。鳥兒們盡情地鳴叫著,以吸引我們的注意。這些鳥是畫眉。很明顯,養(yǎng)一只會唱歌的鳥,是中國人生活的一大樂趣,中國人很容易為鳥的歡樂和悲傷糾結(jié),從而與之產(chǎn)生共鳴。中國人也喜歡菊花,他們對菊花有一個另外的稱呼:傲霜花。而鳥兒是他們的寵物和伙伴。路上,一個婦女在城墻上采一種黃色的小菊花,被我們遇見了。這種菊花,中國的婦女用梳子別著插在頭上作為飾物。有時候,她們會把頭盤起來,把小菊花插在頭發(fā)周圍,像帶葉的草莓一樣。從表面上看我們遇到的每個人大多數(shù)都親切友好,當(dāng)然伸手向我們討錢的人也有,甚至更有稱呼我們“拉沼”的,實際上“拉沼”是葡萄牙語“l(fā)adraos”的訛傳,意思是強(qiáng)盜,這是上海人對外國人的慣有稱呼。太陽像金色的火球,正在迅速落下去,紅色的晚霞灑滿了四周的平原。要回去了,城墻拐角處那座漂亮的寺廟,我們沒時間去看了。城里有片居住區(qū),污水溝把其與周圍隔開了,像孤島一樣。污水溝上有一座較為整潔的橋,供他們自己出入,橋上有藤條編的柵欄和門,后面還有堵墻。柵欄、墻、門都非常整潔。有兩個人穿著深色衣服站在橋上,長長的辮子拖于腦后,我們很想探究一下究竟是誰住在這里。啊,郵件該到了,讓我們暫時把中國的一切拋于腦后,回到英格蘭去吧,去讀來自家鄉(xiāng)親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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