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很快便駛進了燈籠國的港口。

在一座高聳的碉樓上，龐大固埃認出了拉·羅舍爾^[1]的燈籠，它照得下面一片雪亮。我們還看見法羅斯的燈籠^[2]、諾普利奧斯的燈籠^[3]以及雅典的阿克羅波里斯奉獻給帕拉斯的燈籠^[4]。

離開港口不遠，有一個小村落，燈籠人^[5]就住在那里。這是個依靠燈籠為生的民族，跟我們國家里依靠替修女募捐為生的教士一樣，都是勤懇的好人。古時德謨斯臺納的燈就是點在這里的^[6]。從港口到皇宮，有三個石碑式的燈籠人——他們是碼頭上的哨兵——為我們引路。他們像阿爾巴尼亞人一樣，都戴著高大的帽子。我們把這次航行的目的告訴了他們，并對他們說我們有意從燈籠國皇后那里得到一個燈籠人，好為我們照明道路，讓我們找到神瓶的諭示。他們答應盡力幫忙，還告訴我們說，這時正是機會，我們來得正是時候，可以好好地選擇一番，因為皇后正在舉行全國大會。

來到皇宮，有兩個司禮儀的“燈籠”，一個是“阿里斯托芬燈籠”，一個是“克利昂特^[7]燈籠”，把我們引見給他們的皇后，巴奴日用燈籠國話把我們航行的目的簡略地又陳述了一遍。我們受到這位皇后熱情的接待，并立即關(guān)照我們參與她的晚餐，以便從容地選擇我們樂意用作向?qū)У摹盁艋\”。我們聽了非常高興，于是便專心致志地注意和觀察她們的一切舉動、衣著和態(tài)度，以及晚餐時的飯食。

皇后穿了一身水晶衣服，是大馬士革和波斯的巧匠制就的，上面鑲嵌大粒的鉆石?；首濉盁艋\”，有的穿寶石，有的穿鍍金云石，還有的穿琉璃石。其余的則穿牛角、紙和油布?！疤枱簟币捕几鶕?jù)各自氏族的級別和資歷穿戴打扮。然而，在穿戴最考究的行列里，我卻發(fā)現(xiàn)一個土制的，跟陶器的缸甕一樣。正在驚奇的當兒，有人告訴我說，這“燈籠”就是艾比克臺圖斯的，古時有人出三千“德拉格瑪”^[8]還不肯出賣的就是她^[9]。

我還仔細觀察了馬爾西亞爾的“多頭燈籠”^[10]，看她如何穿戴和打扮；還更注意地看了克里西亞斯的女兒奉獻給卡諾巴的“廿頭燈籠”^[11]。

我還看見古時在底比斯阿波羅殿堂里拿出來的那個“掛燈”，后來被征服者亞歷山大帶到伊奧利亞^[12]的古米城去的就是她^[13]。

我還看見一個，她特別顯著是因為頭上有一簇鮮紅的絲帽纓^[14]，有人對我說這就是人稱“法律之燈”的巴爾多魯斯“燈籠”^[15]。

還有兩個很惹人注意，因為她們腰里都掖著灌腸的口袋，我聽說一個大，一個小，都是開藥房的“燈籠”^[16]。

晚餐的時間到了，皇后首先入座，其他的“大燈”各按級別與職位依次入席。頭道菜全體一律都是模型制出的大蠟燭，只有皇后例外，端給她的是一根挺硬的大火把，白蠟做的，頭上還有點發(fā)紅?；首鍩艋\也和其他的不同，米爾巴萊的外省燈籠吃的是一根胡桃蠟燭，下波亞都的外省燈籠，我看見送給她的是飾有紋章的蠟燭。天知道過后，她們的芯子將會發(fā)出怎樣的光芒。

請注意，這里有一群在一個大燈籠管轄下的小燈籠倒是例外。我記得那里邊就有不肯接受油和蠟燭的瑪大肋納。所以她們不和其他的“燈籠”同樣發(fā)光，在我看來，只有一點微弱的顏色^[17]。

[1]拉·羅舍爾，法國沿大西洋海岸地名，為當時新教之根據(jù)地，懸掛燈籠的碉樓，在拉·羅舍爾的南城墻上，航行船只視為燈塔。

[2]法羅斯，埃及亞歷山大港外島名，上有燈塔，為普陀里美所建。

[3]諾普利奧斯，神話中尼普頓之子，帕拉米底斯之父，曾建阿爾戈斯燈塔。

[4]即卡里馬古斯所建的燈塔，見包薩尼亞斯《希臘游記》第1卷第26章第7節(jié)。

[5]原文 lychnobiens，指依靠燈籠光亮為生的人，見埃拉斯姆斯《箴言集》第4卷第4章第51節(jié)。

[6]據(jù)說德謨斯臺納都是在夜間點油燈工作，所以作者曾說他的演說辭有油的味道；見本書第1部《作者前言》。

[7]克利昂特，公元前3世紀斯多葛派哲學家。“阿里斯托芬燈籠”和“克利昂特燈籠”當時都是著名的；見埃拉斯姆斯《箴言集》第1卷第7章第72節(jié)。

[8]“德拉格瑪”，古希臘銀幣。

[9]艾比克臺圖斯有一盞土制的燈，一希臘人曾愿出3000銀幣購買它，以為得到哲學家的燈，就有了哲學家的學問。見魯西安《對愚人》第13章。

[10]馬爾西亞爾有一首諷刺詩名為《多頭燈籠》（Lucerna polymyxos），指一盞燈有好幾個燈頭。

[11]克里西亞斯的女兒曾向卡諾巴的神靈奉獻一盞帶二十個燈頭的燈籠；見《神殿文集》第6卷第148章。

[12]伊奧利亞，小亞細亞古地名，在特洛亞德與伊奧尼亞之間。

[13]故事見普林尼烏斯《自然史綱》第34卷第3章又第8章。

[14]“帽纓”是法學博士的標志。

[15]巴爾多魯斯有“法律之燈”的稱號。

[16]指15世紀末葉兩本出名的藥典，一名《藥物大全》（Luminare majus），一名《藥劑指南》（Luminare apothecariorum）。

[17]1564年版本上這里還有：“晚餐后，我們退出休息。到了第二天早晨，燈籠國皇后讓我們在最亮的‘燈籠’里面撿了一個，為我們帶路。我們這才告辭動身?！?/p>

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