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都是悔恨的淚——寧夏同心縣戒毒所見聞

一個半世紀以前，林則徐在虎門銷煙，正式揭開我國近代禁毒的序幕。自此以后特別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曾有相當長一段時間販毒吸毒在中國大陸上銷聲匿跡。但近幾年，毒品卷土重來，像瘟疫一樣四處蔓延，迅速擴散到全國廣大地區(qū)。

寧夏的同心縣，是聞名全國的窮困地區(qū)，有相當數(shù)量的群眾至今未能解決溫飽。然而，這里也是販毒吸毒的重災區(qū)。據(jù)公安部門掌握的情況，同心縣從事販毒活動的人在300人以上，已有數(shù)十人因販毒被處以極刑。而吸毒的人則有數(shù)百人之多。吸毒的人多了，戒毒便成了吸毒者本人和吸毒者親屬的迫切要求，這樣，同心縣戒毒所便應運而生。

最近，我采訪了同心縣戒毒所。在縣城北部，有幾間普通的平房，與其他平房所不同的是，這平房外有高高的院墻，院墻上拉著帶刺的鐵絲網(wǎng)，牢固的鐵門上落了一把大鎖?！巴目h戒毒所”幾個高懸的大字向人們昭示：這里是一個擺脫恥辱，重新做人的地方。

戒毒所現(xiàn)有9位工作人員，除所長外還有醫(yī)生、干警、炊事員等，其中醫(yī)生是從縣醫(yī)院借調的。工作人員告訴我：自1993年元月以來，戒毒所已辦了6期戒毒班，總共收治了210人，目前新一期戒毒班剛剛開始。這里收治的吸毒人員有許多共同特點：多是當?shù)厍鄩涯贽r(nóng)民，工人、干部總共不過10人；年齡最大的40歲，最小的18歲；文化層次都比較低，小學程度的占三分之二，初中程度和文盲占三分之一，高中以上的極少；吸毒時間都比較長，有的超過兩年；最初吸毒多是出于好奇或被別人誘惑，等到上癮后便欲罷不能。吸一次最少也要20元，吸毒嚴重的一次要吸1克，要吸掉100多元。

吸毒的危害是不言自明的。但并不是每個人都對它的危害有足夠的認識。許多吸毒者就是因對毒品缺乏應有的警惕而染上毒癮，從而越陷越深。吸毒者首先害的是自己，接著害的是家庭，最后害的社會。有一個27歲的蘇姓農(nóng)民，與24歲的妻子已生育兩個孩子，原來家境不錯，生活也很美滿。但自從夫妻二人相繼染上毒癮后，家境便急劇衰落。蘇某最近去云南販毒被公安機關抓獲，其妻在家?guī)蓚€孩子苦熬度日。最為悲慘的是，她的兩個四五歲的孩子也有了毒癮。同心縣預旺鄉(xiāng)有個26歲的干部，本有大專學歷、較理想的工作，但由于吸毒、戒毒后又復吸，被勞教3年，理想的工作也失去了。由于吸毒花費很高，一些吸毒者吸食不久就吸光了家中的積蓄，接著便開始偷賣家中的財產(chǎn)，直到把所有能賣的東西都賣光依然不肯罷休。有一個吸毒者竟趁家人不備，把窗簾也扯下賣掉，而另一個吸毒者竟賣掉了房梁。到一些吸毒者家中看看，你會看到原來好端端的家窮得家徒四壁，只剩一張破席、一條破絮，幾只破碗，其狀十分凄慘。一些吸毒者在掏空家產(chǎn)后，便走上偷竊、搶劫的犯罪道路，用偷搶來的贓款繼續(xù)吸毒。同心縣戒毒所收治的吸毒者中，就有40%的人有過偷竊、搶劫的犯罪行為，其中7人被判刑。由吸毒導致家庭不和、妻離子散的大有人在，一些妻子因丈夫吸毒憤而提出離婚。還有一些人由吸毒走向販毒，以販養(yǎng)吸，由被害者變?yōu)楹θ苏?，最后被處以極刑。

同心縣戒毒所是寧夏兩個戒毒所之一，除收治本縣吸毒者外，還收治鄰近市縣的吸毒者。這些吸毒者，多是親屬送來的，也有自己主動要求戒毒的。每期戒毒三個月，醫(yī)藥費、生活費全部自理。從這里出去的人多數(shù)痛改前非，戒掉了毒癮。當然也不乏復吸者，目前已有21名重新吸毒者被勞動教養(yǎng)?？偟膩碚f，戒毒是成功的。

管教人員打開加鎖的大鐵門，我們走進關著吸毒者的院子。還未進院子，就聽見院中傳出的歌聲。那歌聲，悲涼、低沉，動人心魄。進院后只見十幾個面黃肌瘦的青年靠著墻根坐著，正對著一塊小黑板學唱著專為吸毒者譜寫的歌曲《悔恨的淚》。他們表情木然，已看不出青年人特有的朝氣。十幾個人的合唱，一點也不雄壯嘹亮，反倒顯得蒼白無力。

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我看了吸毒者的宿舍，四間平房里搭著通鋪，每個房間睡5個人，里面除簡單的洗漱用具和舊被褥外，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兩個正在輸液的戒毒者見我們進來，竭力想坐起來，但他們卻連坐的力量都沒有。他們那沉陷的眼窩和無神的目光，真令人痛心。他們用喁喁細語向我述說了吸毒給他們帶來的痛苦和希望戒毒的強烈愿望，我也祝他們早日康復。他們的眼中頓時流出悔恨的淚水。

走出戒毒所大門，我的心情格外沉重，大墻里的歌聲仍在繼續(xù)：“那是媽媽傷心的淚，那是我的悔恨的淚……”

這令人心碎的歌聲，在向人們訴說著吸毒者的痛苦和悔恨。

讓毒品在我國廣闊的大地上徹底消失，讓毒品在我國沒有銷售的市場。

毒品在毀滅人類，人類豈能麻木不仁？

（原載1994年《新聞大世界》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