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功夫論之成立
第三章 中和新說:朱子功夫論之成立
一般所謂朱子“中和新說”,乃指1169年己丑,朱子對自己以往關于天道性命人心及其間功夫論之反省所產(chǎn)生的新見解?!吨泻团f說序》云:
乾道己丑之春,為友人蔡季通言之,問辨之際,予忽自疑斯理也……而程子之言出其門人高弟之手,亦不應一切謬誤以至于此。然則予之所自信者,其無乃反自誤乎?則復取程氏書,虛心平氣而徐讀之,未及數(shù)行,凍解冰釋。然后知情性之本然,圣賢之微旨其平正明白乃如此,而前日讀之不詳,妄生穿穴,凡所辛苦而僅得之者適足以自誤而已。至于推類究析,反求諸身,則又見其為害之大,蓋不但名言之失而已也。于是又竊自懼,亟以書報欽夫及嘗同為此論者,惟欽夫復書深以為然,其余則或信或疑至于今,累年而未定也。夫忽近求遠,厭常棄新,其弊乃至于此,可不戒哉?暇日料檢故書,得當時往還書稿一編,輒序其所以而題之曰:中和舊說…。①
透露朱子自以為終是領會了程子理論實質(zhì)(由其以后論述看,此當主要指小程伊川),從而對前說有一個大的反動。其實我們細究,第一,所謂“舊說”內(nèi)容,并沒有被全部推翻,比如天道性命之說,朱子一生堅持之;第二,而且新說之端倪至少已在乾道三年丁亥的“中和舊說第四書”以及《答何叔京書第十一》中顯露出來。只是彼時朱子對此恐尚無清晰的思路而已。關于第一點,實際上也是大多數(shù)儒家所認可的,“天命之謂性”之觀點,亦即性善論。朱子在舊說第一書中即表明,天道生生乃一實體性存在,它流行于人處即產(chǎn)生人性,由此,人只是天命流行之一點一滴而已。人—天之聯(lián)系處即此“性”。故而欲做功夫以求墮于氣稟中之人重新復歸于與天同一,首先須領會到人之真實性實乃在于天道流行處。比如戊子年《答何叔京書第十三》即謂:“日用之間,觀此流行之體初無間斷處(王懋竑《年譜》疑此應為“方”字),有下功夫處?!蓖嘎恫豢蓤?zhí)持日用生活為死物,人之生命之貞定,須在此真實性中著手去實踐——此應屬道學家功夫論之基本路數(shù)。此后的“新說”,朱子加密功夫,實質(zhì)上仍是努力使得氣質(zhì)之人能真正把握這個“流行之體”之真實狀態(tài),不至于找錯了“下手處”。就第二點而言,“舊說”第四書(《答張敬夫書第三十四》)所顯示的將“主宰知覺”作為“致中和”功夫之核心,以及前已述及的將“察識”功夫理解為不同于五峰等的“察識本心仁體”,而是“體察本心發(fā)見之端倪”,從而將下學上達的致知格物作為功夫論之關鍵,由此而將人之氣質(zhì)性作為一個主題,此等均已兆示著“中和新說”的致思方向。
因而似乎可以這樣說,丙戌之悟使朱子將未發(fā)—已發(fā)問題置于天道流行之存在背景中來把握,從而體會到所謂“天人同一”處亦即是人所應做功夫處。其所關注者尚是那個大寫的“人”,或“大人”,亦即人身上的“善”何在,以及如何去尋找它。己丑之悟則使朱子開始正視“小人”(小寫的“人”),亦即人之感性層面、氣質(zhì)層面的問題,意識到“有限性”而非“無限性”,才更接近人之常態(tài),從而“功夫加密”成為人最終獲得其“善性”或曰“真實性”之本質(zhì)要求。由此,心之主宰意義凸現(xiàn)——使氣質(zhì)中之“性”實現(xiàn)(朗現(xiàn))成為日用常行。朱子中和新說大體上乃是基于這樣的意旨而對心、性、情的關系重新做出安排。下文試分疏之。②
免責聲明:以上內(nèi)容源自網(wǎng)絡,版權(quán)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創(chuàng)版權(quán)請告知,我們將盡快刪除相關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