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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飄揚的紅領(lǐng)巾

        時間:2023-08-22 百科知識 版權(quán)反饋
        【摘要】:在孩子群中,大家公認的有兩大高人,第一個是“海蜇”,第二個就是外號“燈塔”的哥哥。牡蠣礁離岸邊不遠,夏天到這里旅游的人站在沙灘上就能看到它,可要是劃到那兒需要一個小時。那個他珍藏得很好的紙包里,是一條紅領(lǐng)巾,疊得方方正正的。哥哥晚上經(jīng)常偷看的應(yīng)該就是這張照片了,還有那條依舊鮮艷的紅領(lǐng)巾。哥哥和“海蜇”他們經(jīng)常去沙灘邊的一個廢舊燈塔,他走的時候總是背上那個父親留下的帆布軍包,里面塞得滿滿的。

        陽光為他健壯的輪廓鑲了一層金邊,他坐在船頭,斜叼著一根用報紙卷成的紙煙,不經(jīng)意地望著遠處的海。

        他,是我的哥哥。我很羨慕他那一身勻稱健美的肌肉。海面上熾熱的陽光為他鍍上一層古銅色,靜止的時候,他真像是一個雕塑??伤麜r不時地轉(zhuǎn)過頭,對我惡聲惡氣地喊一聲:“用力劃!”

        我們的小船名叫“海盜號”,船頭的旗桿上掛著哥哥縫制的海盜旗。

        它正駛向牡蠣礁,我們?nèi)ゴ蚝苾?。在嶙峋交錯的巖石下,藏著許多海貨,哥哥是有名的潛水高手。在孩子群中,大家公認的有兩大高人,第一個是“海蜇”,第二個就是外號“燈塔”的哥哥。

        我不知道哥哥為什么讓我用雙槳劃船,家里的小木船已經(jīng)裝了馬達。聽媽媽說,爸爸因公殉職的補償金三年后才發(fā)到了我們手里,哥哥用其中的一小部分買了這部老掉牙的馬達。盡管如此,每次出海他依舊讓我劃槳。當我將手上的水泡挑破,纏上破布,會向他投去乞求憐憫的目光,這時候,他就會拿掉嘴上的那根卷煙,惡狠狠地說:“看什么,劃!”我也會恨恨地咽一口唾沫,繼續(xù)用力舞動雙槳。

        牡蠣礁離岸邊不遠,夏天到這里旅游的人站在沙灘上就能看到它,可要是劃到那兒需要一個小時。每次出海,他都像個船長,而我只是海員,一個必須對他唯命是從的仆人。在這段單調(diào)的航程中,我閉上眼睛會看到身穿海盜服的我,脊背上留著八爪魚的文身。我的肌肉比哥哥更強壯,駕駛的是一艘有十張大帆的快艇,每次我都可以爬到桅桿的頂部,向下面的人通告闖入視線的獵物。有時候我會忽然閃現(xiàn)這樣的幻覺,我領(lǐng)導(dǎo)船上的人暴動,制服了獨眼的船長——也就是哥哥,將他塞進狹小的魚艙。他掙扎著苦求著,我們都無動于衷,最后我會狠狠地踩下那扇艙門,任憑他在低悶的魚艙里哀號。

        啪——我的肩膀上火辣辣的,睜眼看,眼前不是屈辱的船長,而是一臉怒氣的哥哥。他沒穿那件很拉風(fēng)的船長衫,飽滿的肌肉赤裸著,上面落著一只從海邊跟來的蝴蝶。他說:“干嗎呢?兩手用力要均勻,船在轉(zhuǎn)圈?!蔽液莺莸匕琢怂谎郏麤]有在意我這憤怒的一瞥,因為他的目光已經(jīng)投向大海,若有所思地抽著那根又長又粗的卷煙。他身后一片天海相接的碧藍,那根很扎眼的卷煙像一只小煙囪一樣吞吐著白霧。

        “如果再把我抽煙的事情告訴媽媽,小心我打斷你的腿?!彼匆膊豢吹貙ξ艺f。

        “嗯。”我囁嚅著,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弟弟,他正睜著一雙大眼睛,天真地望著我笑呢。我想,要是媽媽知道哥哥把剛會跑的弟弟帶來撈海貨,一定會暴怒的。這遠比一支煙更會引起“地震”??蛇@不關(guān)我的事,坐在前面的這個家伙早該受懲罰了,他高傲、自戀。每次他打我的時候我總在想,等他老得像鄰居關(guān)爺爺那樣沒了牙,我一定從他背后推他一把,讓他倒在地上哭,就像他現(xiàn)在這么對我一樣。

        哥哥站上船頭,把潛水鏡推到眼睛前面。

        陽光燦爛,起跳時他弓著身體,彎成一條美麗的曲線,身影映落在船艙里,留下淡淡的一抹。他猛地彈直了身體,雙臂展開在空中飛翔,纖長的腳蹼把他裝扮得更像是一條魚。他的身體在半空中輕盈地停頓了一下,然后幾乎無聲無息地鉆進了水里。

        有的時候,哥哥會讓我在他的身體上綁上一根繩子,一旦一分鐘后不見他上來,我就拉動它。今天他可什么也沒有系。我佇立在船頭焦急地等著,弟弟的大眼睛也不停地轉(zhuǎn)悠著,也許因為沒有人同他講話,他一會兒摸摸船槳,一會兒摳摳纜繩,讓我無法集中注意力,我只好把他抱起來,使勁兒地放在船尾,他終于老實起來。

        過了約有一分鐘,哥哥的頭呼地鉆出水面,他摘下面罩喘著粗氣,把一個巨大的海參扔進了船艙:“給我收好啦,我遇上了一群?!?/p>

        夕陽染紅了海面,我用力劃著槳,船艙里滿載著大大小小的海貨。大個兒的海參,金黃色的鮑魚,飽滿的海膽、海螺,還有一堆滿地亂爬的海蟹。哥哥打開水果刀,將一個個巨大的海蚌撬開后遞給我,這是對我一天勞動的犒勞。

        這一堆海貨除了家里食用外,還可以在海鮮市場上賣個好價錢。

        我和哥哥同居一室,雖然每天我要寫作業(yè),他卻霸占了家里唯一一張桌子的大部分。在那塊用膠布粘好的玻璃板下,壓著一張哥哥自己繪制的軍事地圖,他從不讓我碰它。唯一的一個抽屜上著一把銅鎖,里面鎖著哥哥的秘密。

        有幾次我上床的時候,看到哥哥扭亮那盞小電燈,小心翼翼地用身體擋住我的視線,把抽屜拉開。每次他這樣做,總會警惕地猛然回頭看看我,見我裝睡沒有什么破綻,便會放心地去瞧他的東西。我知道那是一張照片和一個古怪的紙包。

        哥哥在爸爸出海失蹤的那年退學(xué)了,那時他上初中一年級。

        一次,哥哥忘記給抽屜上鎖,我好奇地打開它。那個他珍藏得很好的紙包里,是一條紅領(lǐng)巾,疊得方方正正的。旁邊是一張剪掉半張的照片。

        那一定是哥哥小學(xué)的畢業(yè)照。那時哥哥很清瘦,臉上有兩個漂亮的酒窩,他剃著光頭,一臉天真無邪的笑意。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梳著兩條小辮的女孩兒,個頭兒比他還要高。

        哥哥晚上經(jīng)常偷看的應(yīng)該就是這張照片了,還有那條依舊鮮艷的紅領(lǐng)巾。哥哥的兄弟“海蜇”說,哥哥差一點兒就加入了少先隊,在宣布他入隊的前一天,他同高年級的一個孩子因為一個女生打了一架,恰巧那個孩子家有些背景,于是哥哥的名字被取消了。

        哥哥和“海蜇”他們經(jīng)常去沙灘邊的一個廢舊燈塔,他走的時候總是背上那個父親留下的帆布軍包,里面塞得滿滿的。

        “我也想去?!蔽艺f。

        “敢!看見你,就打斷你的腿。”他看也不看地說。

        今天,我沒有聽他的話,賣完海貨后,我騎著爸爸留下的自行車,向海邊駛?cè)ァ?/p>

        夕陽染得沙灘金燦燦的,遠處的汽輪拖著長長的煙霧,拉響渾厚的汽笛,溫暖的海風(fēng)徐徐拂過,將河口那片蘆葦吹得像浪花一樣。自行車陷入了沙灘,我只好跳下來,推著車走。

        舊燈塔下面,哥哥戴著兩只大拳擊手套和三個孩子鏖戰(zhàn)。他打倒了其中的兩個,被另一個孩子摔倒在了地上,其他兩個被打敗的孩子連忙趕來幫忙,三個人按住他,往他頭上撒沙子,哥哥發(fā)出憤怒的號叫。

        “停!”“海蜇”甩掉手里的煙蒂,大聲喊著。

        三個孩子站起來,意猶未盡地望著狼狽的哥哥。哥哥跳起來,像只被激怒的小獸,揮舞著拳頭,示意他們再來。

        我的出現(xiàn)讓哥哥很難堪,他暴怒地沖向我,要不是“海蜇”一下子攔腰抱住他,恐怕我會被轟到海里去的。

        “滾——”我騎上自行車逃跑了。美麗的夕陽下,他的聲音拖著長長的尾音,以極快的速度撞擊著我的耳鼓。

        從那以后,哥哥開始教我拳擊了。他總是讓我擺好姿勢,不停地重復(fù)著單調(diào)的基本動作,稍有松懈都會遭到他的攻擊。他從不收手,直到我臉上掛滿了眼淚,才會稍微停下來說:“瞧你那個孬樣,眼淚還不如馬尿呢。”有時,我赤裸的拳頭也會打在他那結(jié)實的腹肌上,他總是面帶微笑地譏諷我,說我像個小女孩兒。

        早上,哥哥會把我拽起來同他一起長跑。我們還用廢舊輪胎做了個墻靶,用纜繩做了兩根跳繩。哥哥又用廢舊的被褥做了一個長形的拳靶,他會讓我頂住,任憑他的拳頭雨點般地落在上面。

        周末,他會帶我去燈塔,看大孩子們怎樣同他過招兒。夕陽落山的時候,我們要在公路上長跑二十多分鐘,追趕末班的公共汽車。他總是領(lǐng)先我?guī)资?,一腳踏上車門,一腳留在地面上,不理售票員和司機不停的咒罵與催促,等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趕來時,他會一把將我推上汽車,隨后跳上來拉緊車門。

        在整整一個夏天里,我簡直是只小鹿,跑起來像飛一樣。

        今天,是我倒霉的一天。

        我賣海貨的錢全丟了,我知道是他故意的——那個從外地販魚的黃毛兒,當我揣著包錢的手帕從他身邊經(jīng)過時,他伸出一條腿把我絆倒了。

        我的錢撒了一地,一群早就等在那里的孩子蜂擁而上,從地上拾走了我的錢。我企圖多搶回一點兒,手背上卻留下了幾個腳印。

        “你干嗎?”我的眼淚噼里啪啦地掉下來。

        “誰讓你走道不看路啊,怎么怨我?”黃毛兒點上一根細細的紙煙,朝我的臉上噴了個煙圈。

        “你賠!”我哽咽著說。

        “我賠?”黃毛兒隨手操起一條帶魚,狠狠地打在我的腦袋上,“讓你搶生意!”

        魚污散落在我的頭上,濺到我的眼簾上,我閉起眼抬起雙手,阻擋著他的攻擊。

        一身污濁的我跑回家,腳上趿拉著一只拖鞋……

        哥哥放下碗,把我從媽媽眼前扯到屋外問:“怎么回事?”

        我講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

        “哭什么?又灑眼淚呢!”哥哥推起自行車,帶上我出發(fā)了。

        哥哥讓我在市場外面等著,不一會兒,滿臉瘀青的黃毛兒跟在哥哥后面走出來。

        哥哥把黃毛兒推到我的面前,問:“是他嗎?”

        “嗯,就是他?!?/p>

        “交給你了,你丟的錢找他要?!?/p>

        我望了望黃毛兒,他的個頭兒比哥哥還要高一頭,天啊,這個討厭的家伙,居然讓我向黃毛兒要錢?!

        “怎么啦,你不動手?”哥哥乜斜著我,“那我可讓他動手了啊?!?/p>

        他轉(zhuǎn)過頭對黃毛兒說:“你揍他,不然,我揍死你。”

        黃毛兒將那望向地面的沮喪的眼睛抬起來,我們彼此尷尬地對視了好一會兒。

        啪——黃毛兒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紅印。于是,他舉起了手象征性地打了我一拳。

        這一拳激怒了我,平時與哥哥對打時的招法,在腦袋里一下子復(fù)活了。我攢足了力氣,朝著黃毛兒的小腹打出一記上勾拳。黃毛兒痛苦地蹲在地上,緩了緩,瘋狂地撲向我。他的身體像半座小山一樣,我根本無法抵住他的重量。他騎在我的身上發(fā)泄他的憤怒時,忽然有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他的頭發(fā),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我的嘴角流著血,臉蛋兒也有點兒變形,我的拳頭變得異常瘋狂。當黃毛兒再次沖上來的時候,我模仿哥哥之前的樣子站穩(wěn)了腳跟,一記精準的上勾拳打在黃毛兒流血的下巴上,這個碩大的家伙轟然倒下,昏過去了。

        這次出海還是我劃船,哥哥帶上了“海蜇”。

        “汛期來了,牡蠣礁那邊有不少海參,足夠我們撈一陣了。”“海蜇”說。他并沒有幫我劃船,只是投來同情的目光,為此,我已經(jīng)很感謝了。

        “‘燈塔’,你干嗎不用馬達?。苛糁鼤P的。”“海蜇”說。

        “讓他劃就行了?!备绺缰钢肝遥扑f得多輕松啊,“當年我爸也讓我這么劃船,那時我比他還小,瘦得像一副骨頭架子。注意,用力要均勻,船頭又歪了!”

        “海蜇”和哥哥在船頭天南地北地聊著。他們談?wù)撓銦?,談?wù)摼频奈兜溃`竊私語地談?wù)摵╋堭^那個外地來的姑娘……他們還談到在大海深處的海軍。哥哥一直想去當兵,他早在他的作戰(zhàn)地圖上籌劃了自己站崗的位置。他倆聊得興高采烈,好像我并不存在,對于他倆來說,我只是一部可以隨時口令操作的人工馬達。

        哥哥和“海蜇”終于登上了牡蠣礁,他們爬上那塊最高的礁石。

        “小黑子,”“海蜇”朝我揮揮手,又眨了眨眼睛,“從這里看,成群的海參啊,像是一支艦隊一樣?!?/p>

        哥哥和“海蜇”穿好腳蹼,戴上潛水鏡,然后一個接一個地潛到海里去了。

        下午的陽光把海水曬得很暖和,我也有點兒想下水了。“海蜇”和哥哥在牡蠣礁的巖石縫里來回游著,不時地把大個兒的海參、鮑魚、海螺和海貝拋到船板上,我把他們的戰(zhàn)利品分類裝進了口袋。

        哥哥和“海蜇”像兩條魚,他們一口氣能下潛十米,眼看著他們的身影在湛藍的海水下面一點點消失,過不了多久,又從另一個地方冒了出來。我知道,他們是在追著海參群,有時不得不計算潛水的時間和海參游動的速度。有幾次上浮的時候,哥哥滿臉通紅,而“海蜇”則一臉得意的笑容,看來在水下的潛泳比賽中,哥哥輸給了技藝高超的“海蜇”。

        我在哥哥的臉上看到了那天在拳擊場上的那副表情??诖呀?jīng)滿滿的了,“海蜇”看了看手上的潛水表,是該回家的時候了。如果現(xiàn)在啟程,我們可以趕上市場關(guān)門前的熱銷時段。

        當“海蜇”將最后一個又大又黑的海參扔上船的時候,哥哥兩手空空地浮出了水面,望著我們驚喜的樣子,他的臉再一次漲得通紅。

        “‘燈塔’,下回,還有下回哦,不用太著急,抓海參要靠運氣,但更要有技巧!”“海蜇”點上一根煙,吧嗒著嘴巴,伸出一只手去拉哥哥,卻被哥哥很不耐煩地打開了。

        “等我一下,我再潛一次,剛才看見了一個大號的?!?/p>

        “不用了啊,我們已經(jīng)夠了?!薄昂r亍钡脑挍]有阻攔住哥哥,他更猛烈地在水里翻了個跟頭,壓出一個大大的水花,又潛到海里去了。

        “我和你哥差點兒逮著那個大個兒的海參王,有兩次是我,一次是他。那個家伙可賊了,游得特別快,跟長了人腦子似的。我們一看到它,它就向海底游。那里的礁石縫隙很多,潛水的人一口氣很有可能游不到那里,所以我見好就收。你哥哥的肺活量很大,我想他一定是游到那邊去了?!?/p>

        我們清點著船里的海貨,“海蜇”開心地哼著一首歌,而我的眼睛卻時刻不安地注視著海面,期待著哥哥的腦袋能從水里嗖地冒出來。

        過了一分鐘了,“海蜇”依舊輕松地哼著小曲。

        一分半了,我和他都有些緊張起來。

        “哥——”我大聲喊著,一聲比一聲急促。

        “把繩子系在我腰上?!薄昂r亍泵畹馈?/p>

        我麻利地給他系好纜繩,他慌亂地跳下去,完全沒有了平時那優(yōu)雅的姿勢,像一個堵洪水的沙包一樣,丟到大海里去了。

        “海蜇”兩次冒出來換氣,每次都讓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第三次跳下去以后,約莫過了一分鐘,我感覺繩子忽然一沉,就發(fā)了瘋一樣地拉緊繩索。

        哥哥的頭先出來了,他的臉憋得鐵青,疲軟地伏在“海蜇”的肩上?!昂r亍贝罂诖鴼?,我?guī)缀跤帽M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才將哥哥拖上船。

        哥哥沒有了呼吸,手里攥著那只大個兒的海參。

        “哥——哥——”我的眼淚噼里啪啦地掉在他臉上。

        “過來幫忙,別閑著?!薄昂r亍庇行┎荒蜔┑卣f。

        他把哥哥的身體放在膝蓋上,不停地掂著。從哥哥的嘴角里流出一股子海水,夾雜著一些浮游生物,他的肚子慢慢癟了。然后,“海蜇”把哥哥平放在艙面,為他做人工呼吸和心臟按壓。我們不停地按著,每按一次,我的眼淚就滴落在他的臉頰上。

        “海蜇”的人工呼吸將哥哥的胸脯吹得起起伏伏,可他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我憤怒地去抓那只肥大的海參王,一切災(zāi)難都是它惹的,但當我企圖掰開哥哥的手時,我感覺自己的肩膀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哥哥半坐起身子,滿臉怒氣地望著我。

        “哭什么哭,眼淚跟馬尿似的?!备绺绲靡獾嘏e起那只大個兒的海參,“比你逮住的大吧?”他問“海蜇”。

        “大,當然大?!薄昂r亍币荒樋嘈Φ卮粼谀抢铮绺绲谋砬楹孟駝倓傂∷艘挥X,他的美夢似乎是被我們打斷的,我們看得出來,他根本就沒打算領(lǐng)我們的情。

        小船開足馬力,向岸邊駛?cè)チ恕?/p>

        這天,我們的海貨賣了個好價錢,黃毛兒進的貨全壓在那里。

        媽媽知道了哥哥的歷險,像瘋了一樣追打他,整個晚上,他被鎖在家里的倉庫里,他的腳蹼和潛水鏡都被沒收了。

        我沒有逃過哥哥的懲罰,他懷疑是我告的密。

        哥哥再次見到我的時候,執(zhí)意要給我補一堂拳擊課。我用雙臂護住臉,還是幾次被他擊倒在地。他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兩只拳頭左右開弓,直打得我昏天黑地。在一次次解釋無效的情況下,我開始了反擊。我們實力懸殊,他的拳頭更重地砸到我身上,而我也有幾次打得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們最后的一記對打互有輸贏,他打在我下巴上,讓我失去了知覺;而我的直拳也叫他停止了攻擊。

        我們在夕陽下的海灘上坐了很久,誰也沒有把今天的事情告訴媽媽。

        車隊是從新修的碼頭那邊下船的,這邊由街道組織的秧歌隊開始扭起來,幾位大爺敲起一面大鼓,黃毛兒不合時宜地放了一掛鞭炮,驚得大家四散奔逃,也招來了大叔大媽們的側(cè)目。

        歡送參軍的儀式開始了。

        哥哥站在眾多的新兵里面,臉上的紅暈像是被晚霞染過一樣。街道的童聲合唱團開始唱“十送紅軍”,稚嫩的嗓音摻雜著母親們的啜泣聲,間雜著凌亂的腳步聲。

        一位軍官向母親們敬了個禮,慷慨激昂地講述著參軍的光榮意義。

        弟弟、母親和我擠到哥哥面前。母親撫摩著哥哥的臉,讓他很尷尬,他執(zhí)拗地甩頭躲開了母親的手。

        “黑子,你跟我來?!备绺缯f。

        我跟他來到車的另一側(cè)。我的眼淚悄悄地流下來。

        “哭什么,眼淚別跟馬尿似的?!备绺缈ノ夷樕系臏I痕,把頭轉(zhuǎn)過去,凝望著遠方的海。隔了一會兒,他回過頭,將我熟悉的那個紙包打開,他把紅領(lǐng)巾遞給了我。我倆都知道,船上的那面海盜旗早已千瘡百孔,哥哥一走這條船就會傳給我。對于一直是好學(xué)生的我來說,掛一面破舊的海盜旗有些不相稱,哥哥一直念叨著要用這條紅領(lǐng)巾做新的旗幟。

        “我走了,家里你最大?!彼f,“照顧好弟弟和媽媽?!?/p>

        “嗯。”我點點頭,不想看他的眼睛,我知道他也不想。海風(fēng)起了,我手里的那條紅領(lǐng)巾迎風(fēng)飛舞起來。

        軍官催促著,新兵們排好隊,一個挨一個地爬上卡車。人群追著車隊,直到它們開上了那艘密封的汽輪。弟弟、母親和我久久地站在岸邊,直到望著那艘遠去的輪船消失在海平線上。

        那天清早,兩個軍官敲響了家門。母親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來,軍人們的表情很嚴肅。

        哥哥在一次森林救火中犧牲了,那是他生日的第二天。一直想成為海軍的他,被分配到北方的一個邊境哨卡。森林大火是夜里起的,在消防隊趕到之前,哨所的官兵集體去滅火。

        “他很英勇、誠實,是個好戰(zhàn)士,”上尉說,“本來可以撤出的,為了部隊的一卡車物資,他再次沖進了火場……”

        母親哭得昏死過去,桌上放著哥哥的遺物,一頂燒焦的軍帽,半張相片:瘦小的哥哥臉上帶著酒窩,天真地望著我們。我知道,照片燒掉的另一半是那個女孩兒,一個只屬于哥哥的,誰也不會知道的秘密。

        從這天起,我開始跟“海蜇”學(xué)潛水了。哥哥的那條紅領(lǐng)巾,成為新的旗幟,飄揚在我們的小船上。

        我站在船頭,眺望著牡蠣礁。身邊的旗桿上飄著哥哥的那條紅領(lǐng)巾。

        我健美黝黑的身體倒映在海水里,海風(fēng)吹拂著我的長發(fā),我的肌肉比當年哥哥的還強壯。

        “用力劃——”我朝弟弟喊,知道他會對我吆五喝六的習(xí)慣很不滿,“雙手用力要均勻,不要讓船轉(zhuǎn)圈?!?/p>

        “人家都裝上新馬達了?!钡艿荛_始抱怨了,瘦小的胳膊上隆起了一點點肌肉。

        “讓你劃就劃,話多!”我頭也不回地對他喊。

        小船筆直地駛向礁灘。

        現(xiàn)在是抓海參的旺季。盡管近兩年的過度捕撈使海參的數(shù)量銳減,可在牡蠣礁,我們還是可以抓到為數(shù)不多的海參。這年頭已經(jīng)沒有人愿意冒險潛海了,我今年考上了大學(xué),為了我和弟弟的學(xué)費,為了臥病在家的母親,我決心再努力干一個假期。

        幾只海鷗從我的頭頂飛過,天上滿是魚鱗般的彩云。我站在最高的礁石上,像哥哥當年那樣,戴好潛水鏡,系好腳蹼,然后像魚一樣躍進水里。身后的氧氣瓶不斷地冒著泡,我向海底緩緩地游去。

        五光十色的魚從我身邊游過,還有幾只海星和海馬慢悠悠地在珊瑚旁散步。我很難發(fā)現(xiàn)海參,只是在崎嶇的珊瑚巖里面,偶爾會發(fā)現(xiàn)一兩只小小的獵物。

        弟弟嫻熟地收集著我的戰(zhàn)利品,海參、海貝、鮑魚和海蚌,我們的收獲很快就裝滿了兩個大口袋。

        “我們走吧,哥,還能趕在集市關(guān)門前賣個好價錢?!钡艿艹液?。

        “等等,”我說,“我今天一定要逮一個大個兒的?!?/p>

        我再次潛下去的時候用了好長一段時間,終于在一個石隙里找到了今天最大的海參,我沒有用很大的力氣就把它抓住了,然后翻身向海面游去。我露出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頭頂臉盆的弟弟正朝著我使勁兒地喊著,噼里啪啦的冰雹砸在我的臉上和手上,立刻鼓起了包。

        天,漸漸陰沉下來,一道閃電撕裂了厚厚的云層。在瞬間的閃亮下,白花花的浪頭席卷著海岸,短短的幾分鐘內(nèi),冰雹覆蓋了整個沙灘,大海發(fā)出了瘆人的怒吼。

        “哥——”我聽到了弟弟隱約的喊聲,那聲音滿是埋怨與恐懼。

        “用力劃——”我一邊喊一邊走向船尾開動了馬達。

        小船在大海里打著旋兒,我們的身軀和臂膀上砸滿了冰碴兒,巨大的海浪推動著我們的船頭,船尾在顛簸中發(fā)出了一陣刺耳的響聲。隨著劇烈的震動,我感覺到馬達的螺旋槳一定是碰到珊瑚礁上了。小船戛然停了下來,我看了看那扇粉碎的葉片,將它拆下來扔進了大海。

        “哥,怎么辦,怎么辦啊?”弟弟發(fā)了瘋一樣拽住船幫,大聲地哭叫著。

        啪!我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臉上,他歇斯底里的號哭聲立刻停止了。

        “哭什么?眼淚跟馬尿似的!”我大喝了一聲,“劃,跟著我劃!”

        我和弟弟操起雙槳,我喊起了號子。小船調(diào)轉(zhuǎn)了船頭,哥哥的那條紅領(lǐng)巾在暴雨中呼啦啦地舞動著,在烏黑的云層下,在犀利的閃電中,紅領(lǐng)巾像火苗一樣躥動著,熱烈而飄逸。

        我們揮動著雙槳,朝著閃電中一片白茫茫的海岸劃去。浪花翻卷著,將我們的小船托起,又重重地摔下來,雨水摻雜著冰雹迎著我們的面頰傾盆而下。我們的號子聲幾乎被時而洶涌的浪花聲、呼嘯的雷鳴、狂放的風(fēng)聲所淹沒。我們的手臂充滿力量,幾年如一日的劃船磨煉,練就了我們強壯的臂膀。

        漸漸地,我們看見了海岸,那片讓暴雨肆虐得不成樣子的沙灘。在河流入海的河口,成片的蘆葦被連根拔起,連同周圍的樹枝漫天飛舞著。洶涌的浪頭沖擊著堤岸,發(fā)出嚇人的響聲。我們驚恐地發(fā)覺,我們的小船正被另一個方向的浪頭推動著,和海岸平行著漂浮。

        我脫下上衣,朝弟弟喊:“使勁兒啊,快到了!”兩個人用盡全力地劃起槳。小船頂住巨大的海流艱難地朝前挪動著,我們已經(jīng)精疲力竭。

        距離海岸還有幾十米的時候,小船開始下沉,洶涌的浪花卷走了我們一天的收獲,裝著海參、海膽、海貝和鮑魚的袋子瞬間不見了蹤影,消失的還有那張新置辦的漁網(wǎng)??耧L(fēng)折斷了旗桿,雨水裹挾著浪花帶走了那條紅領(lǐng)巾。

        “哥哥的紅領(lǐng)巾?!钡艿苌斐鍪直郏D(zhuǎn)身要去追,被我一把拽住了,那只折斷的旗桿帶著一縷紅色,在浪花中翻轉(zhuǎn)了幾下就沒了蹤影。我用力拽著弟弟,跳下了寒冷的海水。

        浪花不斷拍打著我們的面頰,咸咸的苦澀的海水涌進我們的喉嚨,眼睛幾次被海水拍得無法睜開。我們知道,岸,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我朝弟弟大喊了一聲,聽到了他的回應(yīng)。我們拼出最后的一點兒力氣,雙雙揮動起手臂,朝著必將抵達的海岸奮力游去……

        作者的話

        這篇小說寫了一個暴戾、莽撞,但又不失可愛的哥哥,他粗糲的個性注定他命運多舛。他為弟弟們留下的不僅僅是記憶,更是男孩兒必須具備的一種生活氣質(zhì)。我想,每個男孩兒在成長過程中,都會遇到幾個“大哥”式的人物。他們或許威嚴、粗暴、專橫,有時甚至蠻不講理,但在緊要關(guān)頭,這些“大哥”總會挺身而出,成為最值得信賴和依靠的人。生活在專制“大哥”陰影下弱小的男孩兒,會在磨煉中變得驍勇、強悍,成長為真正的男子漢。

        紅領(lǐng)巾像火焰一樣,呼啦啦地飄在船頭。在突如其來的風(fēng)浪里,兄弟兩個猶如得到了哥哥的護佑一樣,放下了恐懼,變得異常勇敢,哥哥的氣質(zhì)在悄悄地傳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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