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類固定短語研究的回顧與展望
現(xiàn)代漢語中,存在著大量與“半睡半醒、半死半活、半死不活、似懂非懂、似醒非醒、走來走去、思來想去、連蹦帶跳、連本帶利、不聲不響、不男不女、沒大沒小、沒上沒下、思前想后、房前屋后、前思后想、可進可退、邊走邊想”等類似的短語。這類短語,結(jié)構(gòu)上,既有固定語型部分(可稱為常項),如“半…半…、來…去…、似…非…、連…帶…、不…不…、沒…沒…、…前…后、前…后…、可…可…、邊…邊…”等,又有可替換成分(可稱為變項),如上例中的“睡、醒,死、活,懂,走,思、想,蹦、跳,本、利,聲、響,男、女,大、小,上、下,房、屋,聲、響,進、退”等,可替換成分比較復雜,但又表現(xiàn)出一定的規(guī)律性;意義上,固定部分規(guī)定整個短語的格式義和關系義,可變部分表示整個短語的具體義和實用義,兩者配合互補,相輔相成;音節(jié)上,節(jié)奏緊湊,以四音節(jié)為主體。文煉(1988)將這類短語稱為“類固定短語”。
1.1.1 類固定短語研究回顧
從漢語研究歷史來看,前人時賢對類固定短語的研究大致可以劃分為三個時期:20世紀五六十年代,以陸志韋、呂叔湘為代表;20世紀80年代,以文煉為代表;20世紀90年代末以來,以齊滬揚、李晉霞、洪波、陳昌來、李傳軍等為代表。雖然從時間上可以大致劃為三個時期,但是研究的內(nèi)容主要包括兩個方面:理論和格式。第一時期和第三時期一樣,研究的主要內(nèi)容是類固定短語的格式,第二時期主要是關于類固定短語的理論闡述。格式的研究,特別是最近幾年,吸引了越來越多學者的關注。研究者從不同的角度對格式進行考察,研究的深度和廣度都有較大提高。相比較而言,理論的闡述則稍顯薄弱,還有待進一步充實。
陸志韋(1956)最早對漢語中的這種語言現(xiàn)象進行了分析,稱其為“并立四字格”。他注意到漢語有這么一種特性:我們聽一段話或是念一段白話文,老是會覺著句子里的字(音節(jié))會兩個兩個,四個四個的結(jié)合起來。如“走在路上”、“木質(zhì)堅硬”、“能工巧匠”都是四字格,但這三個例子又各不相同,內(nèi)部的語法結(jié)構(gòu)全不一樣,并且大家會體會到第三個例子的結(jié)構(gòu)要比前兩個緊湊得多。假若不信,可以說說試試。說得慢些,“走在︱路上”,“木質(zhì)︱堅硬”,中間可以停頓,“能工︱巧匠”就不成話。像前面的兩個例子一般語法書上不必特別提出來討論,因為語法結(jié)構(gòu)上并無突出之處。偶然遇到問題,像“滿不在乎”、“豈有此理”之類,也不過指出那是“成語”罷了。像“能工巧匠”那樣的結(jié)構(gòu),不論是從造句法或是從構(gòu)詞法的觀念來看,都應該特別留意。說起來不能停頓是特點之一。不單如此,四個字的內(nèi)部組織更表現(xiàn)出漢語的特性?!澳芄ぁ睂Α扒山场?,“能”對“巧”,“工”對“匠”。再像“奇形怪狀”不只是對對子,而且“奇怪”和“形狀”都是并立的雙音詞,穿插著使用?!安蝗凰摹?、“死吃死喝”、“東說西說”、“有的沒的”都有兩個字重復,可是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又各各不同。陸志韋(1956)把這些都叫做“并立四字格”。陸文還對并立四字格的來源和在現(xiàn)代漢語詞匯的地位進行了一定的探討。陸志韋提出的“并立四字格”并不完全是本書所說的類固定短語,并立四字格中的一部分與我們研究的類固定短語相關,類固定短語的研究范圍也不僅僅局限于并立四字格。
呂叔湘(1963;1979)指出,現(xiàn)代漢語里存在著大量的四音節(jié)熟語即“四字格”。四字格的語法結(jié)構(gòu)多種多樣,甚至哪些是四字格,哪些不是,也不容易劃清界限。呂叔湘并沒有將這一問題展開論述,只是就四字格里涉及單雙音節(jié)的問題予以簡略闡述。他在文章中將漢語中的四字格分為七小類,并分別舉例說明。呂叔湘所談及的漢語四字格同陸志韋所提出的并立四字格一樣,也不完全是類固定短語,只是部分涉及到了這一問題。
陸志韋、呂叔湘之后的研究者,基本上能夠?qū)⒀芯繉ο蠼y(tǒng)一起來,就是對具有一定格式的四音節(jié)短語進行研究。
文煉(1988)、劉叔新(1982;1990)等較早對類固定短語進行了一定的理論闡述。齊滬揚(2000;2001)、周薦(1997;2004)和張誼生(2002)也隨之對類固定短語進行了更加周詳?shù)年U釋。理論的研究情況也不盡相同,有的只是簡單提及這種語言現(xiàn)象,如劉叔新(1982)、周薦(1997)等,術語也沒有規(guī)范下來,甚至個別類固定短語用例也還存在問題。
更多的研究是對類固定短語進行簡單說明,同時列舉出一些常見格式,或者根據(jù)可替換成分的多少對類固定短語進行粗略分類。比較起來看,文煉(1988)、齊滬揚(2000;2001)、張誼生(2002)等的論述則相對較多。但是,這一時期的理論研究成果并沒有很好地與格式研究結(jié)合起來,所涉及到的為數(shù)不多的格式也多是列舉性的,并沒有給予詳細分析。這一時期的研究較多的是局限在詞匯層面上進行靜態(tài)的分析,多是把類固定短語作為一個固化的詞匯單位加以考察。
21世紀初期(包括20世紀90年代末),格式問題越來越引起研究者的關注。殷志平(1996)、王弘宇(2001)、李晉霞(2002)、洪波(2004)、陳昌來和周寧(2007)、陳昌來和李傳軍(2008)、陳昌來和王鳴宇(2009)、陳昌來和盧麗丹(2010)等人先后對一些與類固定短語相關的典型格式進行了分析,特別是近幾年涌現(xiàn)出一批對某些具體格式的研究論著。但這些研究往往僅僅局限于討論某些常用格式的使用規(guī)律,或討論某個具體格式的歷史演變和語法化過程,沒有人對類固定短語的格式進行系統(tǒng)分析和全面描寫。
研究者不僅重視普通話中的類固定短語,方言中的類固定短語也慢慢進入了視線。姚勤智(2003)、李彬(2006)等對方言中的類固定短語也進行了一定考察。他們發(fā)現(xiàn),類固定短語在不同的方言中有其獨特的表現(xiàn),有著與普通話并不完全一致的表現(xiàn)規(guī)律。
類固定短語介于自由短語(即臨時短語)和固定短語之間,它既不能像自由短語那樣通過字面意義來理解短語的意義,也不可能像成語那樣通過查檢現(xiàn)成的工具書來逐個掌握短語的用法。雖然《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三版開創(chuàng)性地將33種常見的類固定短語格式收入詞典,并在格式之下,列舉了大量的符合此類格式的類固定短語語例,但還不足以涵蓋類固定短語的全貌。姜德梧(2000)對200多種四字格語型和3000余條語例做了較為詳盡的詮釋,其中較多涉及類固定短語,但僅僅是詞典式釋義,缺乏對類固定短語的理論探索。
1.1.2 類固定短語研究展望
近年來,研究者對類固定短語的考察逐漸統(tǒng)一了認識,研究的范圍、角度和深度都發(fā)生了較大變化,特別是對類固定短語具體格式的研究更加細致、精密。由于類固定短語在語言單位性質(zhì)、構(gòu)成上的特殊性,更由于類固定短語格式眾多,使用頻率高,每個類固定短語格式的凝固程度(整合度)、搭配能力、表達作用和使用頻率又各不相同,所以有必要對其進行全面深入的探討。本書將在前賢時哲研究的基礎上,著力于探討類固定短語的類型、構(gòu)成、語法意義、句法功能、來源及其生成方式、整合度等理論問題。
對類固定短語進行研究不應該僅僅局限在某一格式的分析上,而應該從類固定短語的整個系統(tǒng)內(nèi)部進行類的研究,挖掘它們之間類上的共性,嘗試發(fā)現(xiàn)類固定短語格式的普遍規(guī)律。對格式的研究應該借鑒新的理論,如概念整合理論,盡可能區(qū)分類固定短語和固定短語,因為兩者與格式的關系不盡相同,混雜在一起進行考察,格式的規(guī)律性常會受到影響。
類固定短語的特殊性也決定了目前的研究還有待加強,研究的角度、方法都亟需改變。漢語的類固定短語既是漢語詞匯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一種重要的語法單位,既應進行詞匯學意義上的考察,更應進行語法學上的分析。類固定短語是自由短語(即臨時短語)和固定短語的中間狀態(tài)成分,它既有一定的穩(wěn)定性也具有一定的靈活性,應該采取動態(tài)和靜態(tài)相結(jié)合的研究方法,特別要加強動態(tài)研究,深入探討類固定短語的使用價值和運用規(guī)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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