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仕臨行誡子孫
楊椿是華陰(今屬陜西)人。北魏時期,他屢立戰(zhàn)功,歷任侍中、尚書、刺史、儀同、開府、司徒等官職。
作為北魏舊臣元老,楊椿七十五歲時,一再上書皇帝,要求退休。后來,終于被批準(zhǔn),準(zhǔn)備離朝還鄉(xiāng)。
此時,楊椿的兒子楊昱正擔(dān)任朝廷大將軍,不能隨父親回鄉(xiāng)。楊椿怕不能管束子孫,臨行前,特別向他進行了長時間的訓(xùn)話。
他說:“我們楊家從入北魏以來,就被皇帝作為上賓看待。朝廷不僅供給了我們田產(chǎn)、住宅,而且,還賜有仆人和馬、牛、羊等。于是,我們楊家成了富貴人家。
“自你出生到今天,在這二十多年之中,咱們家族的人,先后有任郡守的,有任刺史的,做官的連續(xù)不斷,享受到的俸祿和各種周濟是很多的。至于親戚朋友,每逢他們有喜事或遭遇不幸時,咱們家都是厚加饋贈,慷慨資助;對來往賓客,也一定以酒肉款待。因此,所有親戚朋友,對咱們家沒有不滿意的。
“北魏建國初期,社會上許多男人都喜歡穿絲綢彩服。我的曾祖父,曾經(jīng)做過上谷的太守。雖然說,我記不得我曾祖父在世時所做過的事情,可是,我還記得我的祖父楊真在世時穿的服飾。祖父當(dāng)時任河內(nèi)、清河二郡的太守,社會地位很高,俸祿也不少。平時,我卻常??匆娝┑氖谴植家路锵抵粭l貧窮人所系的軟帶,并且,還經(jīng)常告誡我的父輩們說:
“‘你們后輩人,如若將來比我今天還富有的話,千萬不要積累黃金一斤、彩綢百匹以上,而顯示自己的富有?。 ?/p>
“他既不準(zhǔn)父輩經(jīng)營產(chǎn)業(yè),借以牟取暴利,也不準(zhǔn)他們與有錢有勢的人家攀親聯(lián)姻。
“到了我們這一輩,卻不能很好地按照祖父的遺訓(xùn)去做??墒牵缃衲銈冞@一代人,穿戴的服裝,乘坐的馬匹,卻是越來越豪華了。
“因此,我深知奉行祖?zhèn)鞯墓?jié)儉美德,已經(jīng)漸漸不如上代了。
“另外,我們這一代人的兄弟之間,若都在家,必定同桌吃飯,若有人外出,大家一定都要等他回來再一起吃飯;即使有時眾兄弟已經(jīng)到了一半,大家也仍然忍著饑餓,等待出去的兄弟回來。
“我們兄弟共有八人,而今只剩下三個人了。因此,更不忍各吃各的。大家都愿意共同生活,不愿分家單住,也不分財產(chǎn)。這些,你們都是親眼看到的,我不是說假話吧?
“今后,如果聽到你們兄弟常常有分室獨吃的,這就不如我們這輩兄弟了。
“我們今日并不算是貧賤人家,然而,住室里卻不做豪華的裝飾,這正是考慮到你們后世子孫,將可能成為不肖子孫,不僅不能保住這份產(chǎn)業(yè),而且,還有被有勢力的人奪走的危險啊!
“我深深自知,在文武才能方面,在我們楊家的門第里,我確實都沒有勝過別人的地方。可是,我卻很快登上高位,任侍中、尚書,侍從皇帝左右,出入宮廷,應(yīng)對顧問;而且,四次為九卿,為朝廷內(nèi)的大官;還十次為刺史,被先后授予光祿大夫、儀同、開府、司徒、太保等重要職務(wù)。我的弟弟楊津,十一歲的時候,就出任侍御中散,曾任吏部尚書、車騎將軍,如今他又任職司空,即工部尚書。
“這一切,正是由于我和弟弟楊津一貫忠于職守、小心謹(jǐn)慎,從不輕易議論別人之非,并對無論貴賤之人,都一視同仁,以禮相待,才達到了如此高的社會地位。
“我聽說你們當(dāng)中有的人,學(xué)習(xí)社會上那些凡夫俗子。其中,有的人,竟然坐在位子上接待來訪的客人;有的人特意向有錢有勢的高門大戶,百般獻媚;也有的人,喜歡隨隨便便地議論他人的過錯;還有的人,見到富貴的人,就非常敬重,見到貧賤的人,就傲慢輕視。所有這些,就是為人品行的喪失、立身處世的嚴(yán)重弊病。
“我們楊家,自從北魏做官以來,從我的高祖以下,就有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擔(dān)任了朝廷內(nèi)外的重要職務(wù)。他們?yōu)槿说钠犯?,是?dāng)時一般人很少比得過的。
“你們兄弟,若能永遠保持禮節(jié),不奢侈墮落,不以驕傲輕慢的作風(fēng)對待平民百姓,能寬厚行事,而不爭勝于人,那就能避免受人的指責(zé)諷刺了,也能夠成為社會上有名望的人了。
“我今年已經(jīng)七十五歲高齡了,自知仍有精力,還可以朝見皇帝,辦點事情。
“然而,多次要求退休,是想讓你們懂得知足的意義,給你們做個榜樣,而不是希望求得一個千年百載的美名。
“你們能牢記我的這些話,我百年之后,也就沒有什么遺憾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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