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納和它的一家

第一縷春風(fēng)拂過寒冷大地，蜷縮了一個冬天的植物們便開始萌動。最先伸展腰肢的是許多草本植物，有石竹科的繁縷、牛繁縷、球序卷耳、簇生卷耳，有十字花科的碎米薺、薺菜。當(dāng)然，如果走到田邊地頭、山坡林道，瞧見一簇簇或艷藍或淡粉的4瓣小花，那便是和婆婆納的家庭成員相逢了。婆婆納家族有典型的4花瓣，左右對稱，下小上大，花瓣上有數(shù)道顏色更深的條紋，在均勻中略有變化。還有一個明顯的家族記號，那就是兩枚突出的雄花蕊。

婆婆納

婆婆納這個名字讓人詫異，不知古人為何為它們?nèi)×藗€這么別扭的名字。16世紀(jì)初期由王磐編輯成書的《野菜譜》是把它們喚作破破衲，還編了首三字謠：

破破衲，不堪補。

寒且饑，聊作脯。

飽暖時，不忘汝。

當(dāng)然破破衲要縫補，是要婆婆用針線來納的。不曉得破破衲是不是便如此這般演變成婆婆納。其實婆婆納植株不破，怎會讓王磐有如此聯(lián)想？婆婆納得名百說不一，有人說其葉如衲而得名，有人說其果實與婆婆針線用具相類。江淮有兒歌：“婆婆辣（納的諧音），婆婆辣，揪掉你的頭，掰去你的杈，看你對我小媳婦還辣不辣？”演變成童養(yǎng)媳對惡婆婆的控訴了。

婆婆納是土著，源自中國。每年早春，總會開些很小的淡粉或淺紫色花，直徑僅為4~5?mm。含苞時，花蕾躲在寬大花萼中，路人稍不留意便疏忽過去。只盛放時才能勉強看清的嬌小容顏?？上跣?，偶爾輕觸，甚至一陣風(fēng)過，花瓣便萎然飄零。

比婆婆納稍晚開放的還有阿拉伯婆婆納，有人叫它波斯婆婆納，不管哪個名，都透露出它身份的不地道、不正宗。嚴(yán)格說來它是舶來品。有人考證，它100多年前才從異國他鄉(xiāng)來到中國。但它并沒享受郁金香、黃水仙之類花卉那樣的貴賓禮遇，反被植物界科學(xué)家認定為入侵的有害生物。只是由著它頑強的生存能力，終于占據(jù)大壁河山，讓農(nóng)林科學(xué)家頭疼不已。偏是它艷藍色小花又吸引了無數(shù)愛花人。每年花季，網(wǎng)絡(luò)上許多網(wǎng)站論壇都會有它大量的攝影圖片，說明它在民間受到的禮遇挺高。當(dāng)然這也是在解決溫飽問題的前提下才有的閑情逸致而搗弄出的閑圖，給人帶來美的享受。也是，它艷藍的花姿確實迷人，又頂著兩只潔白而胖乎乎的雄蕊，戴一頂顏色更藍甚至近乎黑色的帽子（那是它賴以傳宗接代的花藥），嬌嬌的惹人愛憐。若是開得盛了，湛藍湛藍一片，就像綴在綠地毯上的藍寶石。我給它取個名字叫藍色妖姬，那艷藍那花姿總帶給人一種野性甚至放蕩不羈的聯(lián)想。

阿拉伯婆婆納

我國還有好多婆婆納家庭成員，大致計算下來，婆婆納在中國這一支約有61個成員。華中婆婆納的花恰似放大的婆婆納，連色澤都幾乎相同，只是植株更大，莖稈增大，花柄加長，顯得更便于觀賞。疏花婆婆納的莖則柔軟，有更多藤蔓特性，花就散布在那根柔柔的莖上，一路開將上去，直到莖的頂端。而陜川婆婆納比較特別，花多為白色或略帶紫色，當(dāng)然少不了婆婆納屬永遠的印記。我見過它們，在初夏驕陽下，開得熱烈奔放，興致勃勃。想來它們沒受過倒春寒的突然襲擊，根本不知道寒冷對它們意味著什么。

華中婆婆納

疏花婆婆納

植物學(xué)家為婆婆納家族成員命名，多半采取偏正結(jié)構(gòu)詞組，主詞前加個限制詞來確定成員名稱，當(dāng)然命名因素離不了地名、花形、植株樣范等。也有例外，如婆婆納家庭的水苦荬一名就很特殊，但這名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它的生活習(xí)性。水苦荬葉似苦荬，喜生水邊，故名水苦荬。又因果實常被昆蟲寄生，膨大似桃，又名“仙桃”。《百草鏡》曰：仙桃草可為藥，“近水處田塍多有之，谷雨后生苗，葉光長類旱蓮，高尺許，莖空，摘斷不黑亦不香。立夏后開細白花，亦類旱蓮，而成穗結(jié)實如豆，大如桃子，中空，內(nèi)有小蟲在內(nèi)，生翅，穴孔而出。采時須俟實將紅，蟲未出生翅時收用，藥力方全”。除具備婆婆納家庭共性特征，它喜水喜高，常生長在水邊和沼地，甚至在西南地區(qū)海拔4?000?m的高山也有它生活的蹤跡。

水苦荬

《百草鏡》這段話提到一個有趣的問題：蟲癭。昆蟲和植物有不解之緣。植物既是大部分昆蟲生長、玩耍、捕食甚至終老之地，也是大部分植食性昆蟲的食物。偏有一類昆蟲喜歡將其幼蟲寄居在某些特定植物葉片或果實之內(nèi)。被寄居的地方會出現(xiàn)一個病態(tài)的凸起，幼蟲便在里面“詩意地棲居”，既避免風(fēng)吹雨打，又避免天敵侵襲，生活得瀟灑、從容、自在。植物學(xué)家將這種病變的地方叫作蟲癭。有些蟲癭竟絢麗多姿，被人們誤認為花或果。我曾經(jīng)想就此寫篇短文，名字就叫《病態(tài)像花兒一般燦爛》，只是至今還沒出籠。

從總體上來看，婆婆納家庭成員都被歸屬到野草野花一類。以前除了救荒，恐怕沒人還能想到它能有其他的作用?，F(xiàn)代人偏從中發(fā)掘出一種作為觀賞植物進行人工選育栽培，果然它生就許多值得觀賞的特性。比如花序，家庭成員多為總狀花序，而這種花則為穗狀花序，很引人注目?？偁罨ㄐ蚨嗖贿^10余朵聚在一起，而穗狀花序動輒數(shù)百朵密集在一起，加上藍色或紫色的花可勁展示，作為時下流行的眼球經(jīng)濟特色，自然得到人們的偏愛。于是它堂而皇之地走進園林，成為制造花卉景觀園藝家寵兒之一。它的名字叫穗花婆婆納。

穗花婆婆納

陜川婆婆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