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系大海

撰文：艾瑞克·西格|翻譯：白領

狹小，詩意，孤寂的扎姆島和吉利根島看上去那么美麗。椰子樹和香蕉樹環(huán)繞著一座古樸的小屋。在環(huán)礁清澈透明的海水里，黑鰭鯊寶寶飛掠過白沙淺灘尋覓食物；離海岸幾米之外，海水下是一個色彩斑斕的大都市：海龜和蘇眉魚（又名拿破侖瀨魚Napoleon wrasse）在各種各樣的珊瑚礁間游弋。一些小魚成群結隊聚集在藍色、黃色、橙色和紅色的珊瑚礁中——它們的顏色鮮艷得令人感到不太真實。扎姆島是1800多個組成拉賈安帕特群島的小島之一，是目前地球上海洋生物種類最多的地方。

拉賈安帕特群島也被稱為“四王群島”，是珊瑚三角區(qū)的生物核心。珊瑚三角區(qū)，是一片被印尼、馬來和所羅門群島三面包圍的三角形水域。然而位于四王群島的珊瑚礁群在過去十幾年里受到嚴重破壞。白色珊瑚蟲的殘骸現(xiàn)在仍然蠶食著這片區(qū)域的珊瑚礁，有些像石頭一樣的“棍子”已經撞擊到了海床。這些都是用劇毒物氰化鉀和自制炸藥捕魚留下的痕跡。

為了捕到更多的魚，漁民發(fā)明了能將鳳尾魚、石斑魚一網打盡的捕魚網。

“我必須捕更多魚才能養(yǎng)活一家人”，31歲的阿里·歐和南說，“為了能多賺錢，我們也會潛水去抓龍蝦和海參?！睉{借壓縮機潛水，歐和南與六七個同伴可以一次在水下呆上幾個小時。每次下潛，他們還會采摘珊瑚拿去賣錢。

大自然保護協(xié)會（TNC）的海洋科學家洛·薩爾姆（Rod Salm）親身感受到過度捕魚對這片海域造成的生態(tài)壓力。上世紀80年代初，“無論你什么時候潛到水下，都要當心鯊魚”，薩爾姆說，“而到了80年代末，鯊魚大大減少了，到了90年代，你根本不可能在珊瑚礁附近看到鯊魚?！?/p>

2002年，薩爾姆率領幾名來自TNC、WWF等組織的科學家對四王島的海洋資源狀況做了一個聯(lián)合評估。這次評估證實了他們的擔心，但也給了他們重燃希望的信心：盡管鯊魚、石斑魚和其他具有重要商業(yè)價值的魚數(shù)量大大減少，但一些曾經消失的珊瑚礁再度出現(xiàn)。和其他島嶼不一樣，這里的珊瑚礁并沒有因為過度的商業(yè)化捕魚而慘遭破壞。

在評估報告完成后的幾個月內，TNC和CI（保護國際）與四王島轄區(qū)制定了保護計劃，建立起海洋保護區(qū)域網絡。他們在保護區(qū)海域安排潛水隊員搜集魚類和珊瑚資料。

2006年，四王島政府擴大了保護海域，并禁止外地漁民和商船進入。

2013年，四王島開始經歷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水域管理部門采取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管理措施：在島周圍44000平方公里的水域禁止捕撈鯊魚和蝠鲼；多數(shù)漁民加入保護巡航隊，負責管護這些水域。雖然四王島依然是魚類的供應地，但島上的居民改變了游戲規(guī)則，來保護魚類資源，維持自己的生計。

當西巴布亞在1969年成為印尼的一個省之后，曾經只有簡單的珍珠養(yǎng)殖和潛水旅游業(yè)的小島群大張旗鼓地發(fā)展起商業(yè)漁業(yè)，很快，魚類特別是鯊魚的數(shù)量驟然下降。

四王島位于印度洋和太平洋交匯處，洋流使其成為1400多種魚類的王國——這使得該區(qū)域的生物種類與澳大利亞大堡礁不分上下，但后者的面積是前者的8倍。不僅如此，四王島還擁有世界75%的已知珊瑚種類，7種海豚和8種鯨，總共擁有42000多種生物。而且，研究人員每年還會在這里發(fā)現(xiàn)更多新物種。

TNC在四王島南部的兩個社區(qū)米蘇爾和科菲奧開展了社區(qū)保護項目。TNC項目人員和漁民一個個交談。有意思的是，上了年紀的人對TNC的保護計劃更感興趣，因為他們清楚地記得多年前能捕到的魚比現(xiàn)在多很多，他們更迫切地希望恢復當年的繁盛景象。

TNC社區(qū)項目主管伊爾萬·帕薩姆博（Irwan Pasambo）耐心地向村民講TNC的海洋保護規(guī)劃，這樣的規(guī)劃和措施能更好地保護當?shù)匚锓N。規(guī)劃將關閉那些處于最高優(yōu)先保護級別的珊瑚和魚類產卵地。但這只是暫時的，等封閉海域的珊瑚和魚類種群恢復了就會開放。而那時，漁民就能捕獲更多的魚。

帕薩姆博告訴村民：“我們調查到米蘇爾有超過90%的魚，在科菲奧大約有70%的魚都被外來的商船捕走了。”這些數(shù)字讓村民逐漸理解了海洋保護規(guī)劃的重要，也開始相信這樣做能給自己帶來好處。他們紛紛劃出自己的休漁區(qū)域，參加了TNC繪制的保護藍圖。

2013年初，在米蘇爾生態(tài)保護區(qū)以及護鯊小組的支持下，四王島宣布它的水域成為鯊魚和蝠鲼的庇護所——在印尼這可謂是首創(chuàng)，在世界范圍內也是屈指可數(shù)的。

接著，TNC開始尋找讓非法漁民離開這里的方法。在這片500多萬平方公里的保護海域，小島之間要乘船一天才能到達，驅趕非法進入的漁船絕非易事。TNC與印尼海軍、當?shù)鼐旌蜐O業(yè)管理部門共同組織巡邏，但趕走商業(yè)捕撈漁船仍是很大的問題。

“后來，我們想了新辦法，讓當?shù)鼐用窦尤胙埠疥牐柧毸麄儗λ撠煹乃蜻M行保護?！迸了_姆博說，“巡航隊員駕駛著纖維玻璃小船，按照保護區(qū)指定航線巡邏。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巡航服，看上去就像政府人員一樣。他們拿著地圖告訴漁民哪些是禁漁區(qū)，向漁民搜集每天的捕魚數(shù)量，制止用炸藥、大網捕撈鯊魚、鰩魚和各種非法捕撈。遇到違抗者，他們就找海事警察來解決?！?/p>

在科菲奧巡邏的一位隊員說，有一次，他們遭遇了外來漁民自制炸藥的襲擊，萬幸的是無人受傷。雖然保護工作遇到不少困難，但卻給保護區(qū)帶來很大改觀。帕薩姆博說，在TNC來這兒之前，非法捕撈占整個捕撈量的16%，到2013年，這一數(shù)字已下降到7%。

TNC在科菲奧島的研究站為潛水隊員觀察和識別形形色色的魚類建了一個微型“海洋館”。那里面的魚雖然是塑料做成的，卻非常逼真。當?shù)睾芏酀O民雖然從小就和這片海洋的魚類朝夕相處，但直到參加了培訓，才搞清它們所有魚的名字。接受培訓的潛水隊員都要通過一項測試：寫出每種身長不到5厘米的魚的名字。學員們肩負起幫助TNC科學家探尋這片海域珊瑚礁中生物的重任。

TNC首席科學顧問普旺托（Purwanto）說，“潛水員的得分必須在75分以上?！比绻陀谶@個分數(shù)，那么整個項目就會變成潛水員拖著裝備走一趟海底的旅行了。讓普旺托高興的是所有潛水員都通過了他的測試?！澳芎瓦@些人一起工作是很有意思的，”普旺托說，“盡管漁民不如大學生受教育程度高，但他們識別魚群更有經驗，而且十分熟悉這里的海洋環(huán)境”。

之后兩周中，他們潛水28次，勘察了TNC一直研究的珊瑚群。兩個潛水員拉開50米長的測量尺丈量珊瑚；另外兩人拿出板子記錄附近魚群的種類和數(shù)量，還有一人登記珊瑚生長狀況。普旺托說，教會村民監(jiān)測珊瑚是項目成功的關鍵。以后，要靠當?shù)厝俗约和瓿蛇@些保護工作，并對自己管理的捕魚區(qū)域做出正確判斷。

初步的數(shù)據分析讓普旺托感到欣慰：保護區(qū)的魚群開始呈現(xiàn)上升態(tài)勢；一些魚兒重回它們放棄許久的產卵地。鯊魚的數(shù)量，特別是幼鯊的數(shù)量比禁止過度捕魚前增加了3倍?，F(xiàn)在只有當?shù)貪O民才允許在這些海域捕魚，所以他們賺的錢比過去多了，對TNC的保護規(guī)劃和方法也更有信心了。

在巡航員歐和南出生的村子里，各種改變隨處可見：村里有了發(fā)電機，電燈照亮各家各戶，一些家庭還有了電視機，大家聚在一起看新聞、體育比賽和肥皂劇，年輕人拿著手機邊走邊看視頻，村里有了便利店。村頭建起一些小木屋接待觀光客；屋子的主人個個都是潛水高手，他們帶著游客去欣賞大海里遨游的鯊魚、巨大的海龜和慵懶的鰩魚，這種海洋觀光生意能賺到比賣魚更多的錢。游客數(shù)量也從2007年不到1000人增加到8000多人。

2014年6月，TNC和CI把項目轉交給當?shù)卣貉埠疥?、科研項目以及巡航船只都歸海洋保護局管理，并建議政府成立一個實體，以非政府的身份募集保護資金。

TNC印尼海洋項目主管貢丹·瑞內薩里（Gondan Renosari）說，TNC將繼續(xù)提供所需要的幫助。他說“這個地方正在經歷改變，我們不希望一直介入當?shù)氐陌l(fā)展，我相信四王島能夠探索出一套可持續(xù)的管理模式。因為四王島的居民已經看到，這些群島不僅是他們的家園，也是地球上最珍貴的生物多樣性搖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