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原始社會的民意觀

原始社會既沒有國家,又沒有正常的管理機構(gòu),僅僅依靠輿論便能從事共同勞動。馬克思談到古代“小的地區(qū)”和“小的天然集團”時指出:“它所依賴的懲罰性制裁部分是輿論,部分是迷信?！?sup>[3]恩格斯進一步強調(diào),氏族制度“除了輿論以外,它沒有任何強制手段?！?sup>[4]原始人采集野果和狩獵,戰(zhàn)勝天災病魔與野獸襲擊,需要統(tǒng)一思想、統(tǒng)一行動,初民的生產(chǎn)和生存無一不需要輿論的協(xié)調(diào)。

我國自有文字記載,就記錄了古代帝王遵從民意、帶領(lǐng)部落成員同自然斗爭的歷史。成書于西周的《洪范》一書曾有“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重天子之光”,“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的描述。當時,天子遇到疑慮的事情,征求卿士和庶人的意見,庶民的話是天子決策的重要依據(jù)。在氏族社會末期,老百姓的意見更受氏族首領(lǐng)的青睞。舜治天下,“詢于四岳,辟四門,明四目,達四聰”,使上下左右對其臣服。禹對舜說:“惟帝時舉,敷納以言”,舜禹尊重民的意旨,在氏族管理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堯舜為了正確制定政令,總是嚴格考察民情,謙恭地聽取反對意見?！痘茨献印ぶ餍g(shù)》篇中有“堯置敢諫之鼓,舜立誹謗之木”的記載,是說堯舜怕政令有誤,鼓勵人們擊鼓進言,把意見刻在木柱上,用一套巧妙的辦法讓人民評論政事。依據(jù)庶民的意見辨別是非、懲惡揚善,是維護氏族內(nèi)部安定團結(jié)的大計。正如《尚書》中說:“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威自我民明威,達于上下,敬哉有土”。

原始輿論使個體有機地結(jié)合成整體,使勞動和征戰(zhàn)順利進行,大規(guī)模的原始生產(chǎn)得以進行。原始輿論的傳播有兩種方向:一是人與人之間的意見交流,達到意愿一致;二是在氏族首領(lǐng)和庶民之間傳播,為首領(lǐng)提供參考意見。后一種輿論是氏族社會賴以建立的基礎(chǔ)。據(jù)記載,唐虞盛世,“士傳言諫過,庶人謗于道,商旅議于市”,氏族輿論非常發(fā)達。

原始人崇尚英雄,贊美帶領(lǐng)他們戰(zhàn)勝自然的智者,把頌揚的意見寓于有情節(jié)的故事,一代一代地流傳下來,形成古老的傳說。神農(nóng)氏培植五谷,有巢氏教會先民蓋房子,大禹治水,這些故事的盛行,不僅起源于先民對首領(lǐng)人物的愛戴和期望,也起源于人類早期的形象思維強于抽象思維。人們無法更多地抽象地表達意見,就通過生動的故事稱頌英雄,使輿論以傳說形態(tài)表達出來。世界任何一個民族最初的歷史,都用“口耳相傳”的故事傳授給后代。這個輿論贊美的時代,史家稱為“傳說時代”,起源于原始社會中后期。

原始社會沒有階級,沒有壓迫,酋長遵循多數(shù)人的主張制定各種行動方案,約束部落成員的離心傾向。當事人取得一致意見意味著部落對某一事務(wù)可以著手實施,下一步是大家一齊動手去做。正如恩格斯所描述的:“這種十分單純質(zhì)樸的氏族制度是一種多么美妙的制度啊!沒有軍隊、憲兵和警察,沒有貴族、國王、總督、地方官和法庭,沒有監(jiān)獄,沒有訴訟,而一切都是有條理的。”“一切問題都由當事人自己解決,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歷來的習俗就把一切調(diào)整好了?！?sup>[5]所謂依靠習俗,主要是指酋長廣泛地聽取人民的意見,按照民意處理公共事務(wù)。

中國原始社會末期和奴隸制初期,考察民意、征求民心已廣泛應(yīng)用于社會管理?！秴问洗呵铩げ黄堈摗访枋瞿莻€時代時也強調(diào):“堯有欲諫之鼓,舜有誹謗之木,湯有司過之士,武王有戒慎之革召。”《史記集解》中說,“誹謗之木”是橋梁柱頭(有人說是橋梁邊板),供人書寫批評意見。“諫鼓”大約是供諫者敲擊之鼓,猶如后世的登聞鼓,“戒慎之革召”是供諫者搖響的小鼓,當時的“總街之庭”、“靈臺之覆”似乎也是納諫的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