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祭神如神在——寧波的意識民俗

意識是人類對客觀物質(zhì)世界認識的反映，是感覺、思維等各種心理活動的總和，而意識民俗則是人們在長期社會生活中形成的對客觀事物的習慣認識，是精神、心理上的民俗習慣。

意識民俗所涉及的范圍是相當廣泛的。一般包括了民俗宗教、信仰（俗信）、巫術、占卜、預兆、道德、禮儀、各種禁忌等。與物質(zhì)民俗、社會民俗不同，意識民俗是一種無形的心理文化現(xiàn)象。正是因為此類民俗事象表現(xiàn)出強烈的心理特征，所以民俗學研究中，有時將其稱為“精神民俗”“信仰民俗”“心理民俗”“心意民俗”等。

意識民俗與物質(zhì)民俗、社會民俗聯(lián)系緊密，是水乳交融在一起的。無論物質(zhì)民俗或社會民俗，其深層結構中都滲透著意識的因素，即由意識的支配去完成物質(zhì)民俗或社會民俗；而意識民俗則是由物質(zhì)民俗和社會民俗為媒介來顯示自己、表達自己。

在寧波民俗中，雖然不乏圖騰、巫術、宗教、禁忌，不乏對鬼神的敬畏等等，甚至有的還帶有迷信色彩，但就其本質(zhì)而言，始終是以人為本的，強調(diào)的是人要順四時而興功業(yè)，天人合一、莊稼豐稔、生活幸福、家庭祥和、社會安寧。以一年中的歲時習俗為例，春節(jié)、清明、中元節(jié)（七月半）、冬至、除夕都要祭祖敬鬼，進行人與鬼的“對話”，顯示了其兩方面的意義：一是感恩，不忘先人遺澤；二是祈福，要開創(chuàng)美好未來。傳統(tǒng)的節(jié)俗，人文精神始終還是占著主導地位的，而非宣揚鬼神。春節(jié)的“拜年”禮俗，小輩給長輩拜年，長輩給小輩“壓歲錢”（原為壓祟錢，有鎮(zhèn)邪之意），親友與親友之間相互拜年，它凸顯的是尊老愛幼、仁愛好禮、貴和、尚中等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弘揚的是格物、致知、正心、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倫理本位文化，絕非封建迷信或“封建思想”，因而有著很重要的意義。

在中國很多地方，包括寧波民間，除了遠古遺留下來的信仰形式之外，人們相信“祭神如神在”的信條，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自己的理解、自己的想象去確立神的存在。傳統(tǒng)的歷史人物又被抹上了神的形象、意志及性格色彩，從外國引進的宗教也具有了中國人的價值。鬼魅崇拜與佛道信仰，祖宗崇拜與信奉上帝天主，彼此交融，也穿插其間，形成了龐雜的民間信仰系統(tǒng)。

民間信仰的許多神祇，其原型多與人民生活、生產(chǎn)實踐密切相關。那些被神化了的歷史人物、傳統(tǒng)神話、山川風雨、植物動物多被賦予一定的社會功能。這種功能與人的最基本需求息息相關，或者是有關生老病死、有關健康方面的福佑，如燒香叩頭為生子，為平安，為治病，為免災；或者是有關經(jīng)濟方面的，人們首先需要生存，因而求神拜佛所求之事，如風調(diào)雨順，如彌蝗驅(qū)蟲，如六畜興旺，如五谷豐登。這充分體現(xiàn)了民間信仰的功利性特征。

民間信仰不僅具有明顯的功利性質(zhì)，而且摻雜了大量的儒家、道家、佛教的內(nèi)容與形式，不僅如此，在某些方面還帶有巫術色彩，占卜、符咒也深入其間。這種多教混雜、多神并存、多種信仰方式共用的特點，在嚴肅的教徒即正規(guī)宗教教徒看來，似乎顯得有些荒唐可笑，但卻是中國民間信仰的固有特色。

老百姓所關心的只是如何消災得福、繼嗣生子，只要能達到目的，無論是佛、道、基督還是儒、巫，他們都愿意奉行叩拜。見廟就叩頭，見神都供上，“凡百神靈，盡須頂禮”“禮多神不怪”等是他們的信條與宗旨。對于高深的宗教教義與教規(guī)之類，他們既不感興趣，更弄不明白。所以，無論是關帝廟、龍王廟或是觀音廟，大多數(shù)是佛、道、儒及巫術神話等混合的場所。

民間信仰既成三教合一的特色，那么反映在神祇的社會功能上，各路神就都成了一專多能的多面手，如關公、觀音菩薩。這樣的結果，各種神祇的神通就不再為其生前的職業(yè)所限，而能夠應付各個社會階層、各種類型的信仰者及各式各樣愿望和要求。于是人們的祈禱就變得十分簡便，而各種神祇的特色則變得十分模糊。

以農(nóng)民為主體的中國漢民族之所以與歐洲民族信奉宗教有所不同，并不是因為科學思想的發(fā)達，恰恰是龐雜的民間信仰發(fā)達，從而抑制了宗教單一的一統(tǒng)天下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