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風(fēng)道骨的韻質(zhì)追求
第三節(jié) 仙風(fēng)道骨的韻質(zhì)追求
隱逸山林的游仙,在客觀上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一種高蹈脫俗的風(fēng)韻,這種游仙主要是追求對生命的超越,而且作為追求的主體,那些士人大多具有淡泊的性格、隱逸的志向,所以耐得住絕谷深山的冷清,閉門修道的寂寞。同時我們看到,還有一些士人游仙是為了追求一種更本質(zhì)的精神自由。對他們而言,離開現(xiàn)實與屈從現(xiàn)實都難以做到,在改造現(xiàn)實還是個空想的古代社會,他們選擇了一條自然地面對現(xiàn)實的道路,既置身塵世,不離人間,又笑傲世俗,保持自我,結(jié)果使得他們在精神氣度上,而主要不是在行為方式上,煥發(fā)出了超凡脫俗的人格美,表現(xiàn)出一種仙風(fēng)道骨的韻質(zhì)。這種游仙,固然蘊含著對世俗生活的反抗和對傳統(tǒng)價值的否定,但更體現(xiàn)為對生命意義的整體性的思索,對個體存在的全方位的把握,不回避,不茍合,充滿了樂觀自信的精神。所以,對于士人所追求的人生意義來說,影響就更普遍了。
在現(xiàn)實中張揚自我,實現(xiàn)上述人生追求,首先要沖破社會的制約,而社會約束的強弱,又與政治的隆污有密切的關(guān)系。因此,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以此為追求目標(biāo)而展開的游仙活動,必然會表現(xiàn)出不同的形態(tài)。
一般說來,在黑暗的政治下,自由沒有容身之地,游仙者若消極反抗世俗的方式展現(xiàn)自我,結(jié)果難免招致殺身之禍。試想,一個人連生命都難保全,還游什么仙。因此,那些識見高遠(yuǎn)、情懷高卓者常常注意掩飾這游仙求道的現(xiàn)實指向,換言之,將它指向非現(xiàn)實層面,特別是非政治層面,并使之僅成為一種仙風(fēng)道骨的韻質(zhì)追求。這是一種游仙。在政治昌明的時代,統(tǒng)治者具有一定的自信,尚能知道寬容,容忍多元化的自由,此時,游仙作為追求自我實現(xiàn)的活動,才比較能夠表現(xiàn)得充分和完滿。這又是一種游仙。而當(dāng)政治半明半暗時,雖然社會比較安定,人民比較富足,士人優(yōu)游其間,不乏馳騁才力的余地,但是專制統(tǒng)治的拘鉗,在根本上是不給人以更多自由思想的空間的,因此,此時的游仙就表現(xiàn)為一種介于消極與積極之間的縱放與任誕。這也是一種游仙。
且先看第一種形態(tài)的游仙。士人游仙自魏晉進(jìn)入高潮。如前所說,這是一個社會動亂、政治黑暗的時代。士人們或服食游仙,或遁世隱逸,追求對社會現(xiàn)實與個體生命的超越,是受到現(xiàn)實的反激所致,當(dāng)濟(jì)世之志化為了嫉俗之心,玩世不恭、傲俗任誕就成了人之常態(tài)了。但就其中絕大多數(shù)人而言,他們以游仙為生活方式,任張個性,追求的實際是與世俗迥異的人生價值的實現(xiàn),其間自然包蘊著對現(xiàn)實政治的不滿,但比之嵇康這樣的直率激烈,它顯得內(nèi)傾得多,不以行為的外在沖擊力取勝,而體現(xiàn)為精神氣度上的通脫與超邁。
名士阮籍的游仙就是如此。《晉書》本傳謂其“本有濟(jì)世志”,但鑒于當(dāng)時“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遂“不與世事,遂酣飲為?!?。面對司馬氏集團(tuán)專擅朝政,殺戮名士,他既無力反抗,也不愿同流合污,于是只好深自嘆息“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傲然獨得,任性不羈”。飲酒是他避世的手段,更是他傲世的方式。他在鄰家小酒店喝醉了酒,睡在當(dāng)柜的少婦身邊,世人但說他不在乎“男女大防”,卻不知在當(dāng)日政治情勢下,不知男女大防比起不知君臣之節(jié)來,是很容易得到人原諒的。他“性至孝”,但值母親過世,蒸一只小豬,沽二斗酒,吃完后才放聲哀哭至于吐血,也可作如此看。禮法之士對此嫉之若仇,何曾就當(dāng)面指責(zé)他居喪飲酒食肉是“恣情任性,敗俗之人也”,要求司馬昭“流之海外,以正風(fēng)教”,可他以為“禮豈為我設(shè)邪”,故裴楷來吊喪,見他喝醉了酒,披頭散發(fā),在床上箕踞而坐,旁若無人,說他是“不崇禮典”的“方外之人”[64]。
與漢末士人“飲美酒”相比,阮籍追求的正是一種忽忘形骸的境界,一種“方外之人”的風(fēng)韻。他任步兵校尉時就常與劉伶入廚中縱酒,一醉方休,仿佛神放于天地間,渾忘自身的存在。這種境界,這種風(fēng)韻,他在酣醉中追求,在清醒中也追求。這時,游仙成了他最主要的個體實現(xiàn)方式。他向往游仙,所作八十二首《詠懷詩》中,處處可見對游仙的描繪,有的整篇就是一首游仙詩,如第四十一首云:
天網(wǎng)彌四野,六翮掩不舒。隨波紛綸客,泛泛若鳧鹥。生命無期度,朝夕有不虞。列仙停修齡,養(yǎng)志在沖虛。飄搖云日間,邈與世路殊。榮名非己寶,聲色焉足娛。采藥無旋返,神仙志不符。逼此良可惑,令我久躊躇。
“六翮”的意象,使人想起嵇康筆下的飛鳥形象。阮籍深感黑暗的現(xiàn)實猶如一張密網(wǎng),人不過是網(wǎng)中一只不得展翅的飛鳥,與世俯仰,茍容偷生。人生百年盡在俯仰偷生朝夕擔(dān)憂中度過,確乎太慘痛了,但不如此又將如何!所以,他在詩中屢屢感嘆生命短暫,“朝為美少年,夕暮成丑老。自非王子晉,誰能常美好”,并認(rèn)為只有游仙可以超越生命,“遠(yuǎn)游可長生”,“升遐去殷憂”。然而,他又不像嵇康那樣真的去采藥服食,在詩中也很少寫及采服之事,他更多的是追慕游仙“逍遙游荒裔”的氣性和風(fēng)韻。相信“誰言萬事難,逍遙可終生”,借此為自己的躊躇失據(jù)從精神上找到一條超越的道路。
阮籍在生活中是如何游仙的,史書幾無記載。僅《世說新語·棲逸》所載一則軼事留下些許線索。有一次,他游蘇門山,聽砍柴人說山中來了一位真人,就前去討教太古玄遠(yuǎn)之道和神仙導(dǎo)引之術(shù)。當(dāng)他見真人對這些都不感興趣時,便長嘯一聲,韻響嘹亮。那位真人竟跟著也高嘯起來,聲傳林谷。可見,他確是好尚游仙的。不過他之游仙,注重的是行氣導(dǎo)引,而非服食,長嘯嘹亮與長期煉氣有關(guān),真人術(shù)高一籌,故嘯聲特別悠揚。在這嘯聲相和中,他們或許溝通了彼此超塵絕俗的情懷,情感上得到了一種深刻的共鳴。
他還寫過一篇《大人先生傳》,據(jù)東晉戴逵的《竹林七賢論》,這個人物形象就取材于蘇門真人,而“所言皆胸懷間本趣,大意謂先生與己不異也”[65]?!按笕讼壬弊鳛檎嫒说幕?,“逍遙浮世,與道俱成;變化散聚,不常其形。天地制域于內(nèi),而浮明開達(dá)于外”,他追求“異方奇域”的玄遠(yuǎn),“不以世之非怪而易其務(wù)”,可以說就是阮籍心目中的神仙。在這個仙風(fēng)道骨的人物身上,阮籍寄寓了自己的神仙理想:傲立塵表的情懷,飄游方外的風(fēng)韻。表現(xiàn)在生活中,是常?!奥室猹汃{,不由路徑,車跡所窮,輒慟哭而反”;或在山林間盡情長嘯,一舒胸中放曠之氣?;蛞詾椋擞伍L嘯與任性飲酒一樣,都使他充分展現(xiàn)了自我,“當(dāng)其得意,忽忘形骸”,哪里還把禮法之士的“非怪”放在眼里,他也該是情懷激烈的那種人,但不要忘了,他畢竟還能注意“口不臧否人物”,從不“非怪”禮法之士,此所以與嵇康一樣特立獨行,他能被目為“方外之士”,而嵇康卻不能。
第二種形態(tài)出現(xiàn)于唐王朝前半期。這是中國歷史上最為繁盛的時期,政治比較昌明,社會相對安定,思想的多元帶來的環(huán)境寬松,給人們追求各自的人生提供了可能。這又是一個道教興盛的時代,在皇室的帶動下,士人群起游仙,有煉丹服食、企盼長生永年的,更有漫游天下、希慕高蹈脫俗的。風(fēng)氣所致,人人競以入道游仙為高尚,一時顯宦榮祿也為之遜色。如儲光羲游了茅山后,就大發(fā)“王廷有軒冕,此日方知輕”的感慨[66]。神仙成了當(dāng)時士人理想的生活方式和人格范型,一邊建功立業(yè),一邊從道游仙,春風(fēng)得意時不失為清高脫俗,仕途失意時又得以凌云傲俗。在這樣的背景下,一些有抱負(fù)的才識之士假游仙以追求仙風(fēng)道骨的韻質(zhì)實現(xiàn),得以成為可能。
在這方面堪為典范的是李白。這是一個十分復(fù)雜的人物??v觀其一生,對于游仙信仰之虔誠,追求之熱烈,態(tài)度之認(rèn)真,在唐代士人中可謂翹楚。這種虔誠的信仰可能來自他青少年時期生活環(huán)境的影響。四川是道教的發(fā)源地之一,與道教有關(guān)的活動一直很活躍。李白從小生活在錦州彰明(今四川江油縣),縣西南的紫云山就是道教勝地,山上有一座相傳被神仙從他處移來的崇仙觀[67],其規(guī)模之大,令人想見其當(dāng)時香火之旺盛。在不遠(yuǎn)的綿竹,武則天時出過一位很有名的道教學(xué)者王玄覽,影響之大,引得“四方人士,欽挹風(fēng)猷,貴勝追尋,談經(jīng)問道”[68]。比他大一輩的陳子昂,少年時代生活在不遠(yuǎn)的射洪,嘗稱“余家世好服食”,自己也“早愛赤松游”[69],這些都是蜀地道風(fēng)熏染所致。李白生活在這種環(huán)境中,耳濡目染,從小就企慕神仙,向往仙游,正如他后來在詩中所回憶的,“家本紫云山,道風(fēng)未淪落”,“十五游神仙,仙游未曾歇”[70]。
或因有頗為神秘的家世的遺傳基因,李白生性豪邁奔放。他的父親很可能因行俠觸犯權(quán)貴,為避仇才隱姓埋名,藏身于偏僻荒涼的大巴山區(qū)[71]。在父親豪情俠氣的熏染下,他“結(jié)發(fā)未識事,所交盡豪雄”,“十五好劍術(shù),遍干諸侯”[72],從小就展露了仗劍任俠的風(fēng)采。他最欽佩戰(zhàn)國縱橫家魯仲連,既有“意輕千金贈,顧向平原笑”的俠義,又建“卻秦振英聲,后世仰末照”的功業(yè),說“吾亦澹蕩人,拂衣可同調(diào)”[73]?!缎绿茣分^其“喜縱橫術(shù),擊劍為任俠”,其好友崔宗之在《贈李十二》一詩中也說他好談帝王之術(shù),“清談既抵掌,玄談又絕倒,分明楚漢事,歷歷王霸道”,學(xué)縱橫術(shù)的目的,他自己說得很清楚,就是為了實現(xiàn)功名理想,所謂“試涉王霸略,將期軒冕榮”[74]。
因此從少年時代起,既“游神仙”,又“好劍術(shù)”,仙俠并游[75],構(gòu)成了李白一生的追求。請看他的夫子自道:
仆嘗弄之以綠綺,臥之以碧云,嗽之以瓊液,餌之以金砂。既而童顏益春,真氣愈茂,將欲倚劍天外,掛弓扶桑,浮四海,橫八荒,出宇宙之寥廓,登云天之渺茫。俄而李公仰天長吁,謂其友人曰:吾未可去也,吾與爾達(dá)則兼濟(jì)天下,窮則獨善一身,安能餐君紫霞,蔭君青松,乘君鸞鶴,駕君虬龍,一朝飛騰,為方丈、蓬萊之人耳?此則未可也,乃相與卷其丹書,匣其瑤瑟,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shù),奮其智能,愿為輔弼,使寰區(qū)大定,??h清一,事君之道成,榮親之義畢,然后與陶朱、留侯浮五湖、戲滄海,不足為難矣。[76]
在他看來,人生一世,功名成就不是價值的全部,故不能僅僅消耗在世俗生活的追求中,神仙長生也不是生命的全部,故不能僅僅寄托在個體生命的超越上;他要在濟(jì)蒼生、安社稷中充實生命,在浮五湖、戲滄海中高蹈人生。不過,說歸說,對神仙長生還是十分熱衷的,只是在此一事上,他有自己不同于一班虔誠道徒的獨特追求,這一點,可從他對游仙一事的具體甄別中看得很清楚。
李白一生常以大鵬自比,他作過一篇《大鵬賦》,在序中說:“余昔于江陵見天臺司馬子微,謂余有仙風(fēng)道骨,可與神游八極之表,因著大鵬遇希有鳥賦以自廣?!边@本是一篇游仙之作,但借用《莊子·逍遙游》中的寓言來描寫游仙,卻另有寓意。他認(rèn)為游仙有兩種,一是黃鵠式的游仙,“恥蒼梧之玄鳳,耀采質(zhì)于錦章,既服御于靈仙,久馴擾于池隍”,然而終因“拘攣而守?!?,不能“曠蕩而縱適”,如此恬不知恥地自以為榮,顯得俗不可耐。一是大鵬式的游仙,“參玄根以比壽,飲元氣以充腸,戲旸谷而徘徊,憑炎州而抑揚”。他崇尚的是這種游仙,他把司馬子微,也即前及的司馬承禎比作希有鳥,當(dāng)它邀大鵬作“跨攝地絡(luò),周旋天綱”之游時,大鵬“欣然相隨”,與之神游寥廓,還“塊視三山,杯觀五湖”,“任公見之而罷釣,有窮不敢以彎弧”,足以讓人想見其卓犖不羈的性格與宏偉遠(yuǎn)大的志向。尤其是大鵬“激三千以崛起,向九萬而迅征”的怒飛,更是他“常欲一鳴驚人,一飛沖天”[77]的精神寫照。他不屑于走士人趨之若鶩的科舉一途,仰人鼻息地做事,按部就班地升遷,就像黃鵠式的游仙。他要像大鵬一樣,在廣闊的天地搏擊高翔,獲得君主青睞,取卿拜相,一展宏圖,通過不平凡的道路,取得不平凡的功業(yè),然后“功成拂衣去,搖曳滄洲旁”[78]。因此直到臨終時,還會高亢地唱道:“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jì),余風(fēng)激兮萬世,游扶桑兮掛左袂。”[79]終其一生,就是一只亦俠亦仙的大鵬。
因此,盡管具體地說,李白游仙是認(rèn)真的,正如他自己說的,“五岳尋仙不辭遠(yuǎn),一生好入名山游”,“愿游名山去,學(xué)道飛丹砂”[80]。游司馬承禎長期修道的天臺山,大有“云垂大鵬翻”之感;游廬山,欲在山中“漱瓊液”、“洗塵顏”;游泰山,在山中“清齋三千日,裂素寫道經(jīng)”;游焦山,則盼望仙人“舉手來相招”[81]。最突出的是在嵩山的游仙。他有一“投分三十載,榮枯同所歡”的摯友元丹丘[82],是名修道學(xué)仙之士,兩人在嵩山“提攜訪神仙,從此煉金藥”[83],過訪神仙焦煉師,并“聞風(fēng)有寄,灑翰遙贈”,以示對其“潛光隱嵩岳,煉魄棲云幄”的向慕[84]。為了尋拜高師,還一起游仙到隨州(今湖北隨縣),從紫陽先生學(xué)仙,那位紫陽先生是司馬承禎的再傳弟子,一個“道與古仙合,心將元化并”的高人。李白希望得其真?zhèn)?,“終愿惠金液,提攜凌太清”,從他后來說“予與紫陽神交,飽餐素論,十得其九”可知,他確實得到了紫陽的指點[85]。
到了晚年,他干脆請其尊師高如貴授道箓,入了道門。當(dāng)初受道時,受道者須先潔齋,背剪雙手,用兩個七天七夜的時間環(huán)壇坫魚貫而行,口中還得念念有詞向仙懺悔,同時受《五千文箓》、《三洞箓》、《洞玄箓》和《上清箓》等,如此繁縟的儀式,他一一承受,并在以后變得越發(fā)認(rèn)真,據(jù)其族叔及朋友說,竟要“東歸蓬萊,仍羽人駕丹丘”,一路游仙過去,至“仙藥滿囊,道書盈篋”[86]。至于平日里以煉丹服食為事,更屬稀松平常。在《草創(chuàng)大還贈柳官迪》一詩,他就曾詳細(xì)描寫自己煉成大還丹的情形,直至流放夜郎途中,還想到前幾年游過的秋浦(今安徽貴池縣西)是適合煉丹的好地方,希望“三載夜郎還,于茲煉金骨”[87]。
但要特別指出的是,在游仙時,李白心中一直不忘“何時騰風(fēng)云,搏擊申所能”[88]。他還是那只大鵬,時刻準(zhǔn)備一飛沖天,實現(xiàn)功業(yè)理想。他漫游大江南北,以游仙結(jié)識道教名流,以任俠廣交豪雄之士,以才學(xué)干謁州郡長官,借以樹立并擴大聲譽。初次游至終南山,與唐玄宗的妹妹、司馬承禎的女弟子玉真公主交游[89],并在那里結(jié)識玄宗寵婿張垍,希望得其引薦。游至襄陽,聽說荊州長史韓朝宗好獎拔后進(jìn),遂寫了《與韓荊州書》,剖白平素的道德氣節(jié)與才學(xué)志向,希望得到賞識和援引,“揚眉吐氣,激昂青云”。當(dāng)天寶元年(公元742年)玄宗詔他入京時,他高唱著“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90],皇帝召見、賜食、封翰林的禮遇,著實使他揚眉吐氣了一番。但玄宗只把他當(dāng)做一個御用文人,使他無法“奮其智能,愿為輔弼”。他本以一介布衣的身份平交王侯,從不作寒酸求乞之態(tài),一篇用以干謁的《與韓荊州書》,寫得豪氣橫溢,后人評為“氣骨棱棱,無一點含哀乞憐之象,自是豪邁本色”[91]。但正是這種傲岸,如蘇東坡在《李太白碑陰記》中所概括的,“戲萬乘若僚友,視儔列如草芥”,使他迭遭群小的讒謗,卒被玄宗賜金放還。當(dāng)其時,他昂首挺胸地辭別,在“攀龍忽墮天”之后,又飄然游仙去了,“還家守清真,孤潔勵秋蟬。煉丹費火石,采藥窮山川”[92]。功業(yè)理想雖然沒有實現(xiàn),但充分展現(xiàn)了人格的風(fēng)采,他的傲岸是睥睨一切的傲世,高蹈塵表的傲俗,集中體現(xiàn)了士人任俠游仙的韻質(zhì)追求。
縱觀李白的一生,游仙使他身上充滿了一種超凡脫俗的“仙氣”,用“仙”來形容李白的形象,再也恰當(dāng)不過了,賀知章讀了其《蜀道難》,嘆為“謫仙”[93];杜甫稱他醉傲帝王是“酒中仙”;裴敬形容其詩瑰麗奇幻,放浪恣肆,“若在天上物外,神仙會集,云行鶴駕,想見飄然之狀”[94],連司馬承禎也賞識他的仙風(fēng)道骨,這些都使人們把他看成是“人中仙”,故后世有許多關(guān)于他成仙的傳說,如有一則異聞,說唐元和初年,有人從北?;貋?,看見李白和一個道士在高山上談笑風(fēng)生。不久那道士跨上一條赤龍騰云駕霧而去,李白縱身跳起,飛步追上,與道士一起乘龍東走[95]。這當(dāng)然是天方夜譚,但“永隨長風(fēng)去,天外恣飄揚”[96],游仙使他瀟灑出塵的風(fēng)采更具魅力,更召人仰慕卻是事實。如魏顥在《李翰林集序》中,就談到自己曾前往江東尋訪李白,從天臺山一直追到廣陵,才得以一睹他的“風(fēng)流蘊藉”。后人常常羨慕他光彩奪目的飄逸風(fēng)度,其實就是其仙風(fēng)道骨的韻質(zhì)的外現(xiàn)。宋人稱其“抑身不用,郁郁不得志,而思高舉遠(yuǎn)引邪?”[97]其實未全搔著癢處。
第三種形態(tài)常發(fā)生在像北宋這樣的社會。其時,整個國家機器雖運行正常,但時常發(fā)出不和諧的聲音。頻繁的外患使帝王雄風(fēng)掃地,不得不收縮內(nèi)斂,以強化集權(quán)政治求得地位的鞏固。在這種時代背景下,士人不再顯現(xiàn)出外向進(jìn)取的朝氣,而是返回自己的內(nèi)心,壓下騷動的心靈,經(jīng)營一份恬淡寧靜而不失高雅閑逸的生活。故他們中有的人游仙,追求在超越塵俗中展現(xiàn)仙風(fēng)道骨的韻質(zhì),更多的不是為了張揚傲然沖出現(xiàn)實困擾的倔強個性,而往往體現(xiàn)為一種在現(xiàn)實漩渦中的努力探索與入冥的沉思。
在這方面,蘇軾不失為一個典型的例子,蘇軾與李白有很多相似之處,尤其是那種倜儻的風(fēng)采,飄逸的仙氣。但由于所處時代不同,在追求仙風(fēng)道骨的韻質(zhì)上,兩人的游仙就有了表現(xiàn)形態(tài)的差異。蘇軾小時候也在蜀中度過,當(dāng)?shù)貪夂竦牡澜谭諊瑯咏o他以影響,據(jù)其《志林》說,他入小學(xué),曾以道士張易簡為師,同窗的陳太初后來尸解升天,可見他后來好道術(shù),接受的是家鄉(xiāng)的道教啟蒙。蘇轍回憶蜀中生活,說他常翩然獨游,“逍遙泉石之上,擷林卉,拾澗實,酌水而飲之,見者以為仙也”[98],可以用為佐證。出仕后,蘇軾仍常與道士相往來,深究丹道,對當(dāng)時流行的內(nèi)丹煉氣之術(shù)尤為傾心,曾作《贈陳守道》、《辨道歌》等詩,《養(yǎng)生論》、《龍虎鉛汞說寄子由》等文,大談修道體會,故黃庭堅說他“好道術(shù),聞輒行之”,有位海上道人更稱他為“真蓬萊、瀛洲、方丈謫仙人也”[99]。李白僅受到司馬承禎的贊賞,他則進(jìn)而得到道人神守氣訣的傳授。
蘇軾像
蘇軾也曾有宏大的志向,欲以“筆頭千字,胸中萬卷”的才學(xué)“致君堯舜”[100],建功立業(yè)。宋仁宗賞識其才學(xué),讀了他兄弟倆的制策后,慶幸“朕今日為子孫得兩宰相矣”[101]。然因積貧積弱的國勢,不能使有優(yōu)越地位的宋代讀書人,擁有如唐人那樣樂觀自信的心態(tài),一種對國家前途深刻的憂患,每使他們有世事夢幻的頹喪;加以朝廷黨爭不斷,“異論相攪”的分化政策引得士大夫熱衷相互攻訐,也每使人有朝不保夕之感,一時厭世情緒彌漫上下。蘇軾于此,可謂身臨其境,由于所持政治主張的關(guān)系,在那個風(fēng)云激蕩的年代里,受到接二連三的打擊,一貶再貶,最后被流放到天涯海角的儋州。他曾說自己“眼看世事力難任,貪戀君恩退未能”[102],難以馳騁才學(xué),卻又不愿掛官離去,是因內(nèi)心仍幻想通過追求功名實現(xiàn)自我價值。故神宗讀其《水調(diào)歌頭·丙辰中秋》,至“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有“蘇軾終是愛君”之嘆[103]。但他又實在擔(dān)心朝中政治斗爭激烈,不好相處,所以只得留在地方上“起舞弄清影”,過起人間的悠閑生活來。當(dāng)然,這期間“天上宮闕”——朝廷是仍時時入他的思慮,讓他很費思量的。他欲進(jìn)不能,欲退不甘,一直在仕與隱的矛盾中掙扎,終于做不到李白那樣的傲然離去,高蹈塵表。
掙扎是痛苦的,于是想到以游仙來解脫,所謂“功名如幻何足計,學(xué)道有涯真可喜”[104]。蘇軾貶謫黃州時,在天慶觀養(yǎng)煉多日,諳熟內(nèi)丹學(xué),就寫下了《龍虎鉛汞論》論內(nèi)丹修煉法。據(jù)宋人朱弁《曲洧舊聞》載,其時他與方士論內(nèi)外丹有得,高興地說:“白樂天作廬山草堂,蓋亦燒丹也。丹欲成,而爐鼎敗。明日忠州除書到,乃知出世間事,不兩立也。仆有此志久矣,而終無成,亦以世間事未敗故也。今日真敗矣?!痹谒磥?,游仙與游宦既不可兼得,那么游宦失敗的痛苦,正可在游仙成功的喜悅中得到補償。他與道士們交往,游山游江,可以說都是在游仙。如他曾游赤壁,寫下前后兩篇《赤壁賦》,陪他同游的客人中就有道士楊世昌[105],后一次還夢見“羽衣蹁躚”的道士,問他“赤壁之游樂乎”?可知他是確實真切地感受到了仙游的快樂,并希望這種快樂能永遠(yuǎn)保持的。當(dāng)然,神仙不可驟得,現(xiàn)實中羽化登仙式的快樂也不易得。后人說他在賦中“痛陳胸前一片空闊了悟”[106]。其實對于事業(yè)功名并沒有真正地參透勘破,只因游仙讓他領(lǐng)略到一種超然的境界,助他在一定特定的情境中暫時擺脫了世俗煩惱和失意的苦悶,得以陶醉于清風(fēng)明月之中,眼前一片空闊,心中有透徹的了悟。
這超然就是蘇軾游仙的特色,盡管它出自情非得已,被迫無奈。他曾寫過一篇《超然臺記》,說世人“游于物之內(nèi)”,故“可樂者常少,可悲者常多”。他“無所往而不樂者,蓋游于物之外也”。游于物外,就是指擺脫心為物役的束縛,獲得精神的自由。所以,他學(xué)阮籍的“高情遺萬物,不與世俗論”[107],在生活中“放意肆志”;更追慕李白的謫仙風(fēng)采,夜著羽衣,置酒黃樓,等客人泛舟歸來,相視而笑曰:“李太白死,世間無此樂三百余年矣。”[108]
他還常與道士往來論道,并以詩相酬,流露出對高蹈人生的向往,如《寄鄧道士》詩有“遙知獨酌罷,醉臥松下石”,對他們的超然很是心儀。他自己不善飲酒,卻特別喜歡請人喝酒,看著客人舉杯徐飲慢酌,“胸中為之浩浩焉,落落焉,酣適之味,乃過于客”[109]。他是在別人的飲酒中,體驗到了獨酌醉臥的超然,由此似乎也酣然自適起來。有一次夜飲東坡雪堂,回到臨皋亭已是夜深,靜聽江濤聲涌,他感慨萬千,寫了一首《臨江仙·夜歸臨皋》,詞中有云:“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據(jù)葉夢得《避暑錄話》言,第二天人們便紛紛傳說,他“夜作此辭,掛冠服江邊,拿舟長嘯去矣”。負(fù)責(zé)看管他的郡守大吃一驚,趕到臨皋亭,見他還在那里鼾聲如雷地睡覺。這就是醉臥的超然,自覺放棄執(zhí)著的徹悟。在他看來,自己既已心游物外,無往不樂,是不必刻意遁隱江海的。當(dāng)中秋之夜,歌者唱“明月幾時有”詞,他為之起舞,感嘆“此便是神仙矣!”[110]即已十足地展現(xiàn)了他游仙的風(fēng)姿。盡管到最后他也不能算充分地實現(xiàn)了自我,但像李白那樣,他追求到了一種超越塵俗的人生韻質(zhì)。正是基于這一點,基于他精神氣質(zhì)上體現(xiàn)出的遺世超脫的特征,人們稱他為“坡仙”。
明清時士人游仙少了,他們超絕俗流,張揚自我,更多是通過追求雅逸的生活情趣來實現(xiàn)。且因身處封建社會的后期,自身變得日益文弱,再加上專制皇權(quán)的鉗制和政治上的高壓,他們通常不再像阮籍那樣任誕,也不像李白那樣傲世,蘇軾多才多藝,超然優(yōu)游于翰墨之間,生活富有情趣,人生得享太平,最最投合他們的口味。因此,他的游仙自然成了他們追求的參照。
當(dāng)然,在朝政紛亂,政治動蕩之際,明清人為出處矛盾所困,也有向?qū)W道游仙求寄托的。明初自劉基、高啟以下皆好老氏清凈,有的還欲作道士而未遂,與道士的交往,題詠游仙之詩就更多了。以后如王錫爵因張居正掌權(quán),不納己見,遂一意事奉仙道,不再理會政事。他的朋友,著名文學(xué)家,主持詩壇二十年的王世貞,與他同一懷抱,索性拜錫爵女曇陽大師為師[111]。著名文人屠隆與之交好,也曾與他互相勸勉,一心修煉。王世貞嘗作《彩毫記》、《修文記》、《曇花記》,崇道之心,溢于言表。不過,當(dāng)其學(xué)道游仙之時,人世的一切并未徹底忘卻,蘇軾的曠達(dá)誠非人人可學(xué)。故于慎行說他們“標(biāo)玄同之趣以文貴生之訣,而生未必養(yǎng)也。皈寂滅之宗以鬯無生之法,而生未必忘也。或世名已歇,托淡泊以依棲?;驑s進(jìn)無階,借清靜以表異。故有示辟谷之跡,而不能絕念于刀錐。修離欲之基,而未必息心于紱冕”[112]。有的干脆沉浸在肉欲的享受中,好飲酒御女。為此,士人雅集,友朋通信,不以談房中術(shù)、求房中藥為恥。如王稚登晚年生子,就令袁宏道艷羨不已,致書請授秘術(shù);袁中道也好此道,嘗作詩“見我嫣然笑,贈我一玉廂。啟之得異書,乃是素女方。此方多奇異,返老能強陽”[113]。董其昌更“居鄉(xiāng)豪橫,老而談色,招致方士,專講房術(shù)”[114]。至于朱長春,好慕仙道,削籍歸里后,修真煉形,嘗用梯子登上相疊架的十多重幾案,張臂反腿,學(xué)鳥飛之狀,以為登真度世可以立致,結(jié)果摔成重傷,差點死掉[115],則可謂鄙陋之極,墮入游仙末流無疑了。
【注釋】
[1]見《漢書·梅福傳》。
[2]《晉書·郭璞傳》。
[3]《類證本草》卷三。
[4]見孫思邈《千金翼方》卷二十二和葛洪《抱樸子·金石》。
[5]《世說新語·言語》。
[6]《與皇甫隆令》,《全三國文》卷三。
[7]蘇軾《東坡志林》卷五。
[8]見巢元方《諸病源候總論》卷六《寒食散發(fā)候篇》引。余嘉錫《論學(xué)雜著·寒食散考》于此舉例甚詳,可參看。
[9]《太平廣記》卷二百四十七引侯白《啟顏錄》。
[10]《晉書·賀循傳》。
[11]《晉書·皇甫謐傳》引《守玄論》。
[12]《文選·五君詠》注引孫綽《嵇中散傳》。
[13]《文選·五君詠》注引顧愷之《嵇康贊》。
[14]《唐闋史》引丁約語,見《太平御覽》卷五七九。
[15]《世說新語·雅量》注引《晉陽秋》及《晉書·嵇康傳》所載鐘會語。
[16]《代秋胡歌詩》第六章,《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魏詩卷九。
[17]《四言詩》第八首,出處同上。
[18]見陳寅恪《金明館叢稿初編·天師道與濱海地域之關(guān)系》,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
[19]見《漢書·王吉傳》及《真誥·闡幽微第二》。
[20]《史記·老子韓非列傳》。
[21]《晉書·王羲之傳》。
[22]均見《晉書》本傳。
[23]《世說新語·言語》及注引《會稽郡記》。
[24]見《世說新語·簡傲》。
[25]見《與元九書》,《白香山集》卷二十八。
[26]《早春》,《白香山集》卷七。
[27]《燒藥不成命酒獨醉》,同上書卷六十六。
[28]《對鏡偶吟贈張道士抱元》,同上書卷六十八。
[29]《池上篇序》,《白香山集》卷六十。
[30]如《酬別微之》云“我住東京作地仙”,《池上即事》亦云“身閑當(dāng)貴真天爵,官散無憂即地仙”。
[31]方東美《中國人的人生觀》,第12頁,幼獅文化事業(yè)公司1976年版。
[32]《老子道德經(jīng)注》第十章。
[33]《世說新語·文學(xué)》注引《中興書》。
[34]石崇《思?xì)w引序》,《藝文類聚》卷四十二。
[35]《晉書·鄧粲傳》。
[36]見《晉書·桓玄傳》。
[37]《宋書·劉凝之傳》。
[38]見《抱樸子·明本》和《至理》。
[39]《晉書·隱逸傳》。
[40]《晉書·隱逸傳》。
[41]《南史·隱逸傳》。
[42]劉鑒泉《道教征略》上。
[43]均見《南史·隱逸傳》。
[44]《晉書·葛洪傳》。
[45]陶翊《華陽先生本起錄》,引自陳寅恪《天師道與濱海地域之關(guān)系》,《金明館叢稿初編》第31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
[46]以上均見《南史·陶弘景傳》。
[47]《詔問山中何所有賦詩以答》,《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梁詩卷十五。
[48]曹學(xué)《洪崖游稿序》,施蟄存編《晚明二十家小品》卷十。
[49]柳識《茅山白鶴廟記》,《全唐文》卷三百七十七。
[50]見其《與洛陽名流朝士乞藥直書》,《全唐文》卷一百六十六。
[51]《贈李頎》,《王摩詰全集箋注》卷二。
[52]見《金華府志》。
[53]見《宋史·隱逸傳》及《歷世真仙體道通鑒》卷四十七《陳摶傳》。
[54]見南宋釋志磐《佛祖統(tǒng)記》卷四十四,據(jù)北宋僧文瑩《湘山野錄》載,陳摶也曾對人稱“吾師麻衣道者”。卿希泰《中國道教思想史綱》第二卷因此說他可能是個外僧內(nèi)道的雙重人物。
[55]《曝書亭集》卷五十八。
[56]內(nèi)丹修煉欲使人從后天返回先天的純陽之體,坎為腎,離為心,心腎相交,消陰煉陽。從八卦來說,猶如將坎卦當(dāng)中一陽爻抽出,填在離卦當(dāng)中一陰爻的位置上,即變成純陽的乾卦,故曰取坎填離。
[57]現(xiàn)存于《道藏》成上,第五十九冊。
[58]《歷世真仙體道通鑒》卷四十七《陳摶傳》。
[59]《歷世真仙體道通鑒》卷四十七《陳摶傳》。
[60]據(jù)龐覺《希夷先生傳》的記載,則享年近二百歲。
[61]見《宋朝事實類苑》卷四十一。
[62]見《宋史·種放傳》。
[63]鄧牧《洞霄圖志》卷五。
[64]《世說新語·任誕》。
[65]《世說新語·棲逸》注引。
[66]《游茅山》五首之二。
[67]見魏了翁《紫云山崇仙觀記》。
[68]王太霄《玄珠錄序》,《全唐文》卷九百二十三。
[69]見《觀荊玉篇序》和《答洛陽主人》。
[70]見《題嵩山逸人元丹丘山居》與《感興》八首之五。
[71]參見安旗《李白縱橫探》,第11—13頁,陜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72]見《贈從兄襄陽少府皓》、《與韓荊州書》。
[73]《古風(fēng)》第十首。
[74]《贈江夏韋太守良宰》。
[75]李白《上安州裴長史書》自謂在蜀中與東嚴(yán)子隱于岷山之陽,“養(yǎng)高忘機”?!短圃娂o(jì)事》卷十八引《彰明逸事》謂白“隱居戴天大匡山,往來旁郡,依潼江趙征君蕤”,趙蕤“任俠有氣”,“善為縱橫學(xué)”,郁賢皓《李白叢考》認(rèn)為,岷山之陽,指錦州境內(nèi)的戴天大匡山,故東嚴(yán)子當(dāng)即趙蕤。
[76]《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
[77]范傳正《唐左拾遺翰林學(xué)士李公新墓碑并序》,《全唐文》卷六百十四。
[78]《玉真公主別館苦雨贈衛(wèi)尉張卿二首》之二。
[79]《臨路歌》(應(yīng)為《臨終歌》)。
[80]見《廬山遙寄盧侍御虛舟》和《落日憶山中》。
[81]分別見《天臺曉望》、《望廬山瀑布二首》之一,《游泰山六首》之四、《焦山望松寥山》。
[82]見《秋日煉藥院鑷白發(fā)贈元六兄林宗》,詹锳《李白詩文系年》認(rèn)為元六林宗當(dāng)即元丹丘。
[83]《題元丹丘穎陽山居并序》。
[84]見《贈嵩山焦煉師并序》。
[85]見《冬夜于隨州紫陽先生餐霞樓送煙子元演隱仙城山序》、《題隨州紫陽先生壁》及《漢東紫陽先生碑銘》。
[86]見李冰陽《草堂集序》和獨孤及《送李白之曹南序》。
[87]《憶秋浦桃花舊游時竄夜郎》。
[88]《贈新平少年》。
[89]她曾受玄宗之命到王屋山司馬承禎處修齋,杜光庭《天壇王屋山圣跡記》謂其“好道,師司馬天師”,有別館在終南山,《李太白集》卷九《玉真公主別館苦雨贈衛(wèi)尉張卿二首》題注引《古樓觀紫云衍慶集》曰:“今樓觀南山之麓有玉真公主祠堂存焉。俗傳其地曰邸宮,以為主家別館之遺址也?!?/p>
[90]《南陵別兒童入京》。
[91]清人李扶九《古文筆法百篇》卷十六。
[92]《留別廣陵諸公》。
[93]見孟 《本事詩·高逸第三》。
[94]《翰林學(xué)士李公墓碑》。
[95]見《龍城錄》,舊題柳宗元撰,據(jù)《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及余嘉錫《辨證》,實系宋人所作。
[96]《古風(fēng)》之四十一。
[97]葛立方《韻語陽秋》卷十一。
[98]《武昌九曲亭》,《欒城集》卷二十四。
[99]《題跋》,王文誥《蘇軾詩集》卷四十四《海上道人傳以神守氣訣》題注引。
[100]《沁園春·赴密州》,《東坡樂府箋》卷一。
[101]《宋史·蘇軾傳》。
[102]《初到杭州寄子由二絕》之一,《蘇軾詩集》卷七。
[103]見《蘇長公外記》。
[104]《送沈逵赴廣南》,《蘇軾詩集》卷二十四。
[105]見蘇軾《手澤》及李日華《紫桃軒雜綴》。
[106]金圣嘆《天下才子必讀書》卷十五。
[107]《阮籍嘯臺》,《蘇軾詩集》卷二。
[108]見《百步洪詩序》和《王定國詩集敘》。
[109]《書東皋子傳后》,《東坡后集》卷九。
[110]《鐵圍山叢談》卷三。
[111]見《嘉靖以來首輔傳》卷八。
[112]《谷山筆麈》卷十七。
[113]《詠懷》其三,《珂雪齋集》卷二。
[114]《骨董瑣記》四“董思白為人”。
[115]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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