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非孝》政治風波及一師風潮

《浙江新潮》刊出《非孝》一文后，迅即在省內外乃至全國引起軒然大波。當時不僅刊物橫遭封殺，而且波及作者所在學校，遂又引發(fā)一師風潮。

所刊《非孝》原稿已無法找見，據老報人回憶，此文先是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其父虐待其母，“順父逆母，不孝；幫母斗父，亦不孝，然后如之何而后可？”就是說，“百善孝為先”，要對母親盡孝，就要反對父親；可是，對父親同樣要盡孝，該怎么辦？施存統(tǒng)結合自家實際情況，體會一種新學說，認識到這個矛盾的根子出在中國的封建倫理道德?！耙脑焐鐣拇_非從根本上改造家庭不可”，打倒不合理的孝，并不意味著對“孝”的全面否定，所以寫成《非孝》發(fā)表，向“封建式家庭制度”開了這一炮。這本來是一篇倡導新的思想道德的杰作，所論符合時代潮流。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是，軍閥政府和省議員老爺對此大為震驚，惶惶然喧嚷不休，認為《非孝》所論是洪水猛獸、大逆不道的邪說，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地方當局在查封《浙江新潮》的同時，擬定了一批黑名單，并準備動手逮捕?！斗切ⅰ纷髡?、浙江一師學生施存統(tǒng)事先潛離杭州，其他同學一時未及遠行，后在知識界和學生界的聲援下得以免禍。封建衛(wèi)道士們并未就此罷休，圖謀除去“后面”的“罪魁禍首”，便將矛頭指向思想開放的第一師范。

經亨頤為校長的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一反束縛學生思想的封建陳規(guī)，重視學生個性，只作適當引導。1919年深受五四運動的激揚，思想上進一步解放，制度上也已實行學生自治，學校里還公開銷售《新青年》等傳播新文化的報刊。第一師范開放思想自由，表現(xiàn)出民主進步傾向，早被封建反動勢力所忌恨，視經亨頤為眼中釘。此際，該校學生主辦《浙江新潮》又刊發(fā)《非孝》，省長齊耀珊便借此布成“倒經”陣勢，捏造所謂“非圣、蔑經、公妻、共產”八字罪狀，命省教育廳長夏敬觀諷經辭職，并欲辭退陳望道等教師和開除施存統(tǒng)。經校長當面拒絕，說道：“自辭則可，受諷而辭則不可，如以我為不合，請撤職可也?！彼终f：“施存統(tǒng)即使言論失當，然沒有犯罪，不能開除。至于教師，總是教人家好的，決不會教人不孝，更不能辭退?！?sup>(9)當局知經校長很有聲望，撤其職務又怕節(jié)外生枝，遂發(fā)文調任教育廳高級顧問，并擬解散第一師范。一師學生會聞訊發(fā)動“挽經護?！倍窢?，由而釀成有名的浙江一師風潮。

1920年2月，時值寒假。教育廳任命金布代理第一師范校長，并欲乘機解散學校。一師學生會聽到消息，號召全體同學留校防守，回家的同學通知提前返校。3月15日，學生會發(fā)表宣言，要求教育廳收回成命。當局不顧學生呼聲，反而于3月24日令學生“暫行休業(yè)，即日一律離?！薄橹г粠煂W生，杭州學聯(lián)發(fā)動各校學生4000多人請愿游行遭鎮(zhèn)壓，被打傷幾十人。杭州學聯(lián)再向省長和督軍（盧永祥）請愿，一師學生更是群情憤慨。3月29日晨，省公署派軍警500余人包圍一師，想以武力驅散學生。聚集一起的學生拒不離開，杭州其他學校師生也紛紛前來援助，同時得到全國各界和海外僑胞的聲援，⁽¹⁰⁾梁啟超、蔡元培等均來電對浙江軍政當局迫害學生的行為予以譴責。隨后，幾經調解談判，當局迫于形勢，一面?zhèn)髁畛吠藝＼娋?，一面接受學生會所提善后條件，收回解散學校令，學生的正義斗爭取得了勝利。

一師風潮激起千層浪。4月11日，杭州學聯(lián)發(fā)表《聲討齊耀珊》通電，次日，各大中學校5000余名學生上街游行，高呼“驅逐齊耀珊”、“驅逐夏敬觀”等口號。當時為響應全國學聯(lián)號召，4月21日，杭州學生5000余人又在公眾運動場舉行大會，聲討北洋軍閥政府對日賣國投降的罪行，會后示威游行。反動當局出動1000多軍警鎮(zhèn)壓，學生18人受重傷，84人輕傷。當天下午，杭州學聯(lián)把反帝愛國斗爭和驅逐齊、夏結合起來，得到各界人士的同情和聲援。省議會被迫于6月16日通過彈劾齊耀珊案，齊只得辭職離開杭州，夏敬觀也被免去教育廳長一職。

從《非孝》風波，引發(fā)“一師風潮”，歷經兩個月，是1920年全國學生運動最為突出的事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