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在宣

筆頭也是尖的，也要鉆。言路的窄，現(xiàn)在也正如活路一樣，所以（以上十五字，刊出時作“別的地方鉆不進(jìn)”）只好對于文藝雜志廣告的夸大，前去刺一下。

一看雜志的廣告，作者就個個是文豪，中國文壇也真好像光焰萬丈，但一面也招來了鼻孔里的哼哼聲。然而，著作一世，藏之名山，以待考古團(tuán)的掘出的作家，此刻早已沒有了，連自作自刻，訂成薄薄的一本，分送朋友的詩人，也已經(jīng)不大遇得到?，F(xiàn)在是前周作稿，次周登報，上月剪貼，下月出書，大抵僅僅為稿費(fèi)。倘說，作者是餓著肚子，專心在為社會服務(wù)，恐怕說出來有點(diǎn)要臉紅罷。就是笑人需要稿費(fèi)的高士，他那一篇嘲笑的文章也還是不免要稿費(fèi)。但自然，另有薪水，或者能靠女人奩資養(yǎng)活的文豪，都不屬于這一類。

就大體而言，根子是在賣錢，所以上海的各式各樣的文豪，由于“商定”，是“久已夫，已非一日矣”的了。

商家印好一種稿子后，倘那時封建得勢，廣告上就說作者是封建文豪，革命行時，便是革命文豪，于是封定了一批文豪們。別家的書也印出來了，另一種廣告說那些作者并非真封建或真革命文豪，這邊的才是真貨色，于是又封定了一批文豪們。別一家又集印了各種廣告的論戰(zhàn)，一位作者加上些批評，另出了一位新文豪。

還有一法是結(jié)合一套腳色，要幾個詩人，幾個小說家，一個批評家，商量一下，立一個什么社，登起廣告來，打倒彼文豪，抬出此文豪，結(jié)果也總可以封定一批文豪們，也是一種的“商定”。

就大體而言，根子是在賣錢，所以后來的書價，就不免指出文豪們的真價值，照價二折，五角一堆，也說不定的。不過有一種例外：雖然鋪?zhàn)映霰P，作品賤賣，卻并不是文豪們走了末路，那是他們已經(jīng)“爬了上去”，進(jìn)大學(xué)，進(jìn)衙門，不要這踏腳凳了。

十一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