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相聲的態(tài)度有一個轉變的過程。從我小時候沒有動機不知道為什么說相聲;到大了一點因為學相聲挨打就反感說相聲,膩味說相聲;再大一點知道了說相聲是我的飯,為了吃飽飯說相聲,開始認可相聲;等我長到十八九了,說相聲受到觀眾的歡迎,因為說得不錯還受到了尊敬,認識就逐漸地升華了,愛上說相聲了。因為它是一門學問。
這時我就給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了,光是貫口好不行了,還要研究點“子母哏”的段子,還要增加“柳活”(演唱)。我經常去看戲,不光看京劇,評劇、越劇、評彈我都看,看了以后跟人家學,南京說相聲的里面張永熙、潘慶武的越劇、評彈唱得好,我也跟他們學。
說到這,李老師用手拍著板,有滋有味地唱了兩句彈詞開篇《寶玉夜探》:“隆冬寒露結成冰,月色迷蒙欲斷魂?!贝_實有蔣月泉蔣調的韻味。(執(zhí)筆者注)
我原來嗓子好,五音也還不錯,唱戲也搭調,我年輕時能唱全本的《二進宮》,抱著銅錘唱徐延昭,能唱《白良關》里的“小黑”尉遲寶林,評劇、越劇,評彈也能唱。
我到了房建隊以后干過一段時間的重體力勞動,落下了毛病,胃口壞了,腰也壞了,到現(xiàn)在也總疼,最可惜的是嗓子壞了。青年時嗓子壞了叫“倒倉”,到中年嗓音失潤叫“塌中”。我就是“塌中”了,打那就不怎么唱了。
《論語》里有一段話:“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這是孔圣人說的,翻譯成現(xiàn)在的話就是說:“懂得它的人,不如愛好它的人;愛好它的人,又不如以它為樂的人?!边@是《今晚報》上登的,我拿剪刀把它剪下來了。我雖然沒有上過學,可我好研究,我就琢磨它里面的道理。
我平常愛琢磨,到什么地方用什么語言合適,比如說“我有個事跟大伙說說”,這樣說在北京、天津、濟南都沒問題,到了上海就不行了,得說“有個問題跟大家講講”,他就聽懂了。說相聲到不同的地方要有不同的使法。如同李少春先生有一個說法,京劇武戲開打時,演員要有三套打法,一個是皇族的,過去演員要進宮當皇差,那叫內廷供奉;一個是大家族的,那時候有錢人家經常辦堂會,要讓他們愛看;還有一個是老百姓的,就是在普通園子演出,符合普通觀眾的口味。
我現(xiàn)在感覺自己是個“好之者”,就是愛好相聲,還沒有達到“樂之者”的境界,“樂之者”是把自己所有的精華、血液、靈魂都放在這上面。我在講課時說到有一個人是“樂之者”——白全福。有一次我們到上海演出,我們爺兒倆私交不錯,聊天時我問他,我說三叔我問您一個問題,他說小子你說吧,我說您說是江山重要啊還是相聲的包袱重要???一般人聽到這個問題他得琢磨琢磨,他不加思索,馬上就回答我說:小子你糊涂啊,相聲的包袱重要??!我說這我就不明白了,您給我解釋解釋為什么呢?他給我一舉例子我樂了。他說這個江山要是丟了,咱重整人馬再去奪,遇見機會還可以奪回來;這相聲的包袱要是丟了,你使包袱的勁頭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當時對他肅然起敬,他把包袱的分量看得比江山還重要,他是個相聲的“樂之者”。
2016年奧運會,郎平率領中國女排重新奪得世界冠軍,電視里郎平哭了,痛哭流涕,她不是哭,實際上是太高興,物極必反,樂極生悲,她把心血都擱在這里面了,這才喜極而泣啊。郎平就是排球的“樂之者”。
英國有一位大鋼琴家,他鋼琴彈得特別好,他有個朋友很崇拜他,也苦學他的曲子。他患重病臨去世的時候,這朋友來看望他,看他躺在床上動不了,心里很難過,就彈一首他的曲子來安慰他,誰知彈到激昂之處,好多天動彈不了的鋼琴家居然坐了起來。這不是迷信,這完全是精神作用。這兩位都是音樂的“樂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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