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老師的提醒，我們簡直不相信站在我們面前的就是因貧困而差一點輟學的小鄭元，她和我們所見過那些備受貧困折磨而失學的少女截然不同，也和路上我們經過周全設想的小鄭元的形象神態(tài)相距甚遠。眼前她的衣著雖樸素，但不失大方，說話不卑不亢，眼神充滿了自信——是什么力量使這位貧家女對生活充滿了希望和信心呢？我們帶著這種疑惑走進了這個特殊的家庭，走進了建陽市小湖鎮(zhèn)大山坪的一群山里兵，直覺告訴我們，她的希望和信心來自駐扎在建陽大山坪的一群山里兵和她的學校領導們對她的莊嚴承諾。

苦難磨礪出小鄭元的自強不息

家住建陽市回龍鄉(xiāng)回龍村的小鄭元，還在無憂無慮享受童年快樂幸福時光時，父親卻因病撇下她和母親撒手西去。父親的去世，使原本日子就過得拮據的家更加窘迫了，還不到入學年齡的小鄭元過早地開始品嘗生活的艱辛。她羨慕別的孩子有玩具玩，過年有新衣服穿，有父親背著在田間地頭捉蚱蜢，可這一切過早地與她無緣了。在她不懂事的時候，有一次她看到鄰居提著一塊剛從街上買回的肉，幾個月沒嘗過肉味的她，回到家吵著媽媽要買肉吃，媽媽被纏得實在沒辦法，在衣袋里摸出幾張皺巴巴的毛票，跑到幾里外的小市場，稱回了紅白相間的“五花肉”片，看著小鄭元大口大口吃著肉片湯米飯，鄭元媽再也咽不下飯，別過身去，鼻子一酸，眼角流下兩行酸楚的淚。天真的小鄭元還以為媽嫌女兒吃多了，趕緊打了一口湯往媽碗里送，說：“娘，這湯甜?！币妺寕?，小鄭元似乎一下子懂事多了，也趕緊安慰媽：“娘，以后小元不吃肉了，不要哭，小元會乖?！编嵲獘屢话褤Ьo小鄭元，哭著說：“孩子，都怪你爹去得早，咱母女受苦?。　?/p>

鄭元媽結婚前是村里有名的美人胚子，丈夫去世后，上門提親的踏破了門檻，鄭元媽因擔心小鄭元受冷落，一次一次回絕提著豐厚禮品的提親人。

生活的艱辛使小鄭元比別的孩子更早懂事了，每次母親到田里干活，小鄭元便自個在家玩，等著媽回來。當看到滿頭大汗的母親從田里歸來時，趕忙遞上浸過涼水的濕毛巾，又把早已準備好了的涼開水捧給母親，然后又一起到廚房里用稚嫩的小手幫媽媽燒火、洗碗……

在她家除了節(jié)日，平時難得吃上一回肉，每天大多吃的是酸菜和品種單一的田間蔬菜。補充水果只能等媽媽上山砍柴時，采回野果來，這就算是難得的水果大餐了。由于長期缺乏營養(yǎng)的補充，母女倆都顯得有些營養(yǎng)不良，原本年輕漂亮的母親額頭過早地爬上了幾道深深的皺紋，小鄭元的個頭一直以來比同齡人小。盡管家窮，母親經常教誨小鄭元：咱家雖窮，可窮不能失志，再窮也要把人做好，把書念好。轉眼到了上學的年齡，母親用省吃儉用積攢的錢把她送到鄉(xiāng)小學讀書，在讀書的喜悅日子里，小鄭元漸漸地看到母親拖著疲憊的身體從田里回來的情形，看到母親那日漸憔悴的臉龐，看到那過早爬上兩鬢的白發(fā)。上學后，這種不安給小鄭元帶來思想上的“不安分”，課堂上，腦海里總是閃現著母親辛苦勞作的身影，總想著替母親分擔一些憂愁。上學一年了，小鄭元的學習成績一直落在班后。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又一次當小鄭元拿著不及格的成績單磨磨蹭蹭回到家時，從沒打罵過她的母親把她領到父親的遺像前，叫小鄭元跪下，拽起小竹板，抽打著小鄭元的屁股，哭罵著說：你這不爭氣的東西，你這樣咋對得起你死去的爸，咋對得起我們這么多年受過的苦？小鄭元的屁股打疼了，紅腫了，但她忍著痛沒吱一聲，她明白了媽媽的良苦用心，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深深的震撼，也播下了刻苦學習的種子，從此，小鄭元一頭扎進了文化學習的堆里，一心一意地讀書，家里唯一的一盞15瓦電燈成為她在知識海洋中成長的旅伴。

貧困揚起無情之棒要擊碎小鄭元上學之夢

隨著學齡的增長，小鄭元的學費日漸增多。雖然小鄭元除了買必需的學習用品外從不亂花錢，但這筆開銷對靠賣菜掙錢養(yǎng)家糊口的母親來說已是很重的負擔了。每當新學期開學，是小鄭元最為難的時候，她不敢啟齒向母親要學費，她怕看到母親那無助的眼光，怕看到母親拖著疲憊的身體為了她的學費東家走西家借的情形，然而，這一切又成為小鄭元努力學習的動力源泉。一直以來，她沒有辜負母親對她的期望，總是以一張優(yōu)異的成績單來安慰母親。從小學到初中，幾乎年年被同學和老師選為班長、“三好學生”。母親也從一張張獎狀中找到少許的笑容。

正當小鄭元滿懷信心在中考階段沖刺時，她的母親終因勞累過度，積勞成疾患了嚴重的腎病，再也干不了體力活了，這意味著以后家中的頂梁柱垮了，意味著小鄭元的學費來源從此要斷了，貧窮果真要擊碎她上學之夢。為了給母親看病，小鄭元托著親戚不僅賣掉了家里養(yǎng)的雞鴨和豬，連家中稍值點錢的家具也當了出去，還欠了一筆外債。今年暑假，小鄭元接到了建陽市第一中學的錄取通知書，同學和老師向她報喜，左鄰右舍投以贊羨的眼光，她卻一點高興不起來，看著那數目不小的學費，家庭處境也使小鄭元上學的念頭動搖了。她同親戚們說：我已經長大，再不能讓有病在身的媽媽為我的學費揪心，應該盡孝道了，好好照顧有病的媽媽。她不顧親友的勸說和母親哭罵，把錄取通知書放到了火爐里，看著那漸漸熄滅的藍色火苗，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往下落。母女倆緊緊相擁在一起抱頭痛哭，左鄰右舍見后無不為之動容，紛紛掩面而泣。

戰(zhàn)士的承諾圓了小鄭元求學之夢

秋收季節(jié)的夜晚，人們早已拂去一身的勞作疲乏，在靜謐、清涼的夜色中進入了夢鄉(xiāng)。此時地處建陽市龍湖鎮(zhèn)大山坪偏僻的武警支隊六中隊會議室里卻燈火通明，支隊后勤處副處長陳德成剛把中隊長的接力棒交給現任的中隊長陳友生。睡前習慣看報的陳副處長攤開《閩北日報》，“春雷橋”一則啟事吸引了他，稍許驚訝地說：“陳隊長，諸葛指導員，你們過來看看，《閩北日報》“春雷橋”欄目中的學生鄭元不就是我們共建單位水吉中學的學生嗎？明天，我們要給學生軍訓了，咱們一起去探個究竟?！?/p>

第二天，陳副處長帶著三位中隊干部來到幾里外的水吉中學李建忠校長辦公室，一陣寒暄之后，陳副處長隨即將準備好的話題擺上校長案頭，李校長似乎早就猜透了他們的來意，還沒等陳副處長把話說完，就接上了茬：“鄭元同學是個品學兼優(yōu)的孩子，中考還被市一中錄取，可是家境十分困難，沒辦法上中學，我們學校打算讓她免費在這里讀完高中?？墒沁@孩子家實在太苦了，母親落下一身病，欠了不少債，就是免費讓她上學，也未必能堅持下來啊。”說完李校長也無奈地嘆了口氣?！皩W校已經為鄭元上學做了‘大工程’了，‘附屬工程’就讓我們來做吧?！标惛碧庨L聽說學校免費讓鄭元上高中，深為學校此舉感動，他二話不說主動提出要同學校為鄭元上學的事做“交易”，雙方經過一番周密計劃，一場為小鄭元捐資活動的計劃拉開了。

這天，山里大霧還未散盡，“死心”當一輩子農家女的鄭元，一大早埋頭在田間勞作，兩名女同學穿過細長滑溜的田埂，飛似的奔向鄭元，邊跑邊喊：“鄭元，上學去，學校免費讓你上學了?！弊谔锕∵厯沃?，斜靠著休息的鄭元媽顧不上病疼，一骨碌站了起來，激動地說：“是真的嗎，鄭元，那快去學校報到吧，剩下的活媽來干，校領導真是好人哪！”鄭元媽哭笑著一把接過鄭元手中的鋤頭，仿佛大病痊愈了一般。

當鄭元和兩位女同學趕到學校時，校操場掛著一幅醒目的紅條標語：奉獻一點愛心，點燃身邊失學同學的求學希望。原來學校和武警中隊正為鄭元同學舉辦入學捐款儀式，當李校長宣布完學校為小鄭元免費念完高中的決定時，臺下師生鼓起了熱烈的掌聲，緊接著身著橄欖綠服，頭頂國徽的武警官兵一個個走向捐款臺，你十元，他二十元投進了捐款箱，不到十分鐘，數十名武警官兵就為小鄭元捐了九百六十元。鄭元捧著捐款，深深感到社會的溫暖和關愛，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深深地向師生和武警戰(zhàn)士鞠了一個躬，道出了一番肺腑之言：“敬愛的校領導、老師，親愛的武警叔叔和同學們，你們的關愛讓我這個窮孩子又重新走進了學校，坐上了課椅……我決不辜負校領導、老師、同學們和武警叔叔的關愛，努力學習，力爭考上大學，為社會作貢獻。”盡管她的話幾乎是在哽咽中說完的，但不失邏輯和充滿深情。小鄭元話音未落，立即博得在場老師、學生、官兵們的熱烈掌聲，不少老師、學生流下了悲喜交織的淚花。陳副處長帶著三位干部在回中隊的路上，心理很不平靜，他感慨地同中隊三位干部說：這孩子只要我們能幫助她堅持讀書，她準能實現理想。幾位干部也下定決心下力氣幫小鄭元一把。

中秋節(jié)的前一天，陳副處長與三位中隊干部針對鄭元上學一事開了個特別的支部會，請了各班長列席參加，經過一番“辯論”，很快達成了共識：以幫助小鄭元上學為背景，開展“發(fā)揚勤儉節(jié)約精神，為服務社會做一份微薄貢獻”的實話實說教育活動；把幫助小鄭元上學一事作為今后年初工作會制訂的計劃目標，作為在每任班子移交中不可缺少的一件大事。會后，陳副處長、葛副指導員親自參加了這場別開生面的教育活動。由于小鄭元的事就發(fā)生在戰(zhàn)士們身邊，這種真實事例與理性教育交融后，形成了一個很強的教育感染力，戰(zhàn)士們對幫助小鄭元上學的事很快從簡單的理性認識上升到熱切期望的崇高理念，大家強烈要求把關愛小鄭元活動作為中隊每位官兵分內事。最后，中隊全體官兵一致同意：從今年10月1日起，每位戰(zhàn)士每月節(jié)約3元，士官每月10元，干部每月20元，作為三年后小鄭元上大學的費用。這種活動持續(xù)到小鄭元大學畢業(yè)。

國慶節(jié)的第一天，六中隊官兵舉行隆重的升旗儀式，新上任的中隊長陳友生和諸葛指導員就在這儀式上莊嚴宣布了山里兵的承諾。

小鄭元聽到了嗎？山里的兵告訴你：請走出貧困的陰影，甩開膀子上學去，戰(zhàn)士的承諾定將圓你求學之夢。

(原載《閩北日報》200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