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結(jié)拜與連宗

在古代的社交活動中，還流行著“結(jié)拜”與“連宗”的風氣。

結(jié)拜也稱拜把子，是異姓好友為使關(guān)系更加密切，不管分別來自何方，也不論各自的家庭背景，只要通過一種儀式結(jié)拜之后，就互相以兄弟姊妹相稱。民間叫作干兄弟、把兄弟或干姊妹。不但結(jié)拜者來往如同兄弟姐妹，雙方家人也如至親往來，稱呼如同家人，叫稱“干親”。結(jié)拜兄弟最廣為人知的，大概要數(shù)《三國演義》第一回描寫的劉、關(guān)、張“桃園豪杰三結(jié)義”。當時“三人焚香再拜”，共發(fā)誓言：“念劉備、關(guān)羽、張飛，雖然異姓，既結(jié)為兄弟，則同心協(xié)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其中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幾乎成了后來結(jié)拜者必說的口頭禪。桃園結(jié)義雖為小說中的故事，但三國時期已時興結(jié)拜卻是事實。《太平御覽》卷四○七引《吳錄》記載：“張溫英才瑰瑋，拜中郎將，聘蜀與諸葛亮結(jié)金蘭之好焉。”所謂“結(jié)金蘭之好”就是結(jié)拜，其典出自《易·系辭上》：“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意思是說二人同心協(xié)力，能夠把堅硬的金屬截斷；心心相印的語言，像蘭花一樣香馥芬芳。這是用“金蘭”形容二人情投意合。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賢媛》在記述竹林七賢中山濤與嵇康、阮籍的友誼時也說：“山公與嵇、阮一面，契若金蘭?！焙髞?，“金蘭”就引申為結(jié)拜兄弟姊妹的代用詞了。

結(jié)拜的主要禮儀是焚香祭祀、跪拜磕頭、共立誓言和互相“換帖”。帖是一種書面的文契，一般用長條紅紙來回折疊幾次，成信封大小，再在封面寫上《金蘭譜》或《蘭譜》。里面則大抵寫有結(jié)拜人某某等二人或若干人，因交情日篤，友誼深厚，愿意結(jié)拜為異姓兄弟或姊妹；然后寫明姓名、籍貫、年歲、八字（即出生年、月、日、時的干支），以及父、祖、曾祖的姓名和出身、官職等；最后標明結(jié)拜的年、月、日，結(jié)拜人均簽名蓋章或按指紋。在祭祀完各人的祖先之后，互相交換此帖，每人保存一份，便算正式結(jié)拜為兄弟姊妹了。結(jié)義兄弟要求“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正如明代梁辰魚《浣紗記》中所說：“三年曾結(jié)盟，百歲圖歡慶?！?/p>

結(jié)拜雖有情義在內(nèi)，但實際上是古代擴大社會勢力的一種辦法。與此相似的還有“連宗”。所謂連宗，就是陌生的、并不相干的同姓人互相認作本家?！都t樓夢》第六回中，曾談及王熙鳳祖父與一個小小人家，即劉姥姥的女婿王狗兒的祖上連宗的事：“原來這小小之家，姓王，乃本地人氏，祖上也做過一個小小京官，昔年曾與鳳姐之祖、王夫人之父認識。因貪王家的勢利，便連了宗，認作侄兒?！边@種連宗的理由，表面上常說：“五百年前是一家，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逼鋵嵧瘴幢赝?。就王姓來說，先秦時帝王的子孫多稱王子、王孫，他們的后人就有不少稱為王氏。例如商代的王子比干、周朝的王子晉、戰(zhàn)國時魏國信陵君王子無忌以及田氏齊王等等，都有子孫稱為王氏。王姓來源不一，分支眾多，如無家譜記載，同宗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如果是有家譜可查的同族認親，則稱為“認宗”。古代有寫家譜的習俗，一般大戶都要立祠堂，修家譜，常常上推到十幾代，甚至數(shù)十代的繁衍分支情況。如果是屬于“同譜”，即同一宗族的人，雖然由于種種原因多年，甚至幾代沒有往來，但只要有一方到另一方登門拜訪，對上家譜，就可以認作本家。如《紅樓夢》中的賈雨村，因為與榮國府同譜，所以一到京城就馬上拿了“宗侄”的名帖去拜見賈政。認宗之后，賈政成了他的宗叔，寶玉等人成為他的族弟，這就成了走得很近的同族本家人了。

認宗因為有據(jù)可查，遞個寫明宗族關(guān)系的名帖就行了；而連宗則一般還要舉行儀式。有祠堂的要到祠堂中燒香，要通知族人參加，排列輩分后要寫到家譜中，以后就要按照本族人、本家人的“禮數(shù)”來往了。一般情況下，連宗雙方的社會地位及勢力并不對等，有的甚至還十分懸殊。如京城一個“小小人家”竟可與列入“護官符”、被譽為“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的顯赫名宦之家連宗。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這似乎不好理解。那么原因在哪里呢？這是因為古代社會有著很強的宗法氏族觀念。在宗法社會中，氏族是社會的重要組成單位，各個氏族集團都講究人財兩旺，即人丁越多越好，財產(chǎn)也越多越好，而且把人丁放在第一位，因為只有人多才可勢眾。一方面那些寒門小戶，因勢孤力單，為在社會上尋求照應，當然要趨炎附勢，想方設法通過連宗、認宗高攀權(quán)貴，進而希求有所發(fā)展。另一方面，那些有權(quán)有勢的富貴之家，多一門本家就等于擴大一點勢力，為了壯大門庭，也樂于接納那些追隨投靠者。說穿了，連宗實質(zhì)是封建宗法社會中，人們因權(quán)勢、利益而互相聯(lián)絡利用的一種手段。

【注釋】

(1)指少師、少傅、少保三孤。

(2)即袷，古時交疊于胸前的衣領(lǐng)。

(3)中華書局1987年10月版。

(4)拜懺：即僧尼為信徒誦經(jīng)懺悔的儀式。